第十四章
《幻海录》的宣发总监余德泽也是孔建中的老班底了,原本的头衔是商务宣传总监，到了《幻海录》这个项目才改成了宣发总监，这个原本是电影项目里面才有的头衔,意味着他分管的内容从原本的商务合作、宣传拓展到了宣传、发行和商务合作。
传统电视剧项目和电影项目有很大的差别,传统电影项目，因为面向的是一个个观影者,有大量的院线发行工作要去执行，到各个影院去宣传、路演,还有到互联网上做口碑营销，这就属于宣发总监的工作范畴；而传统电视剧主要面对的是各大电视台，像《幻海录》，筹拍的时候，制片就已经确定了电视台的渠道,否则这么大投入的项目,也不敢轻易启动，至于宣传,那多半是电视台的事儿，他们配合着提供素材就好，顶多在网上联动宣传一下。
但是最近几年,互联网对娱乐行业的渗透也已经逐渐显现出威力，六大视频网站渐渐有了格局,也让孔建中这样长期在行业里面的老人嗅到了一点风向。
这一次余德泽的头衔变更,也是整个团队做出的一次新尝试，传统的电视台渠道保底之外，他们还想尝试在互联网渠道也寻找突破,来个网台联播试试，按孔建中的思路,至少摸个底，探个路，知道是怎么个情形。
在孔建中的执导下，《幻海录》已经拍得七七八八，整个团队，像庞洪元、余德泽这样的，都是跟着孔建中十几年的老班底了，脾性相投，合作也十分顺畅，可以想见，成片质量绝不会差。
而视频网站早些年积累下来的内容参差不齐，相比之下，《幻海录》项目组当然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
但余德泽接触下来，发现还是有些想当然了，视频网站刚刚开始购买作品，现在更倾向于购买部分成熟的作品版权，对于《幻海录》这种还未完全成片的，还只是播放权，他们比较谨慎。
余德泽接触了一圈下来，发现竹子视频的COO（首席运营总监）居然是《幻海录》的书迷，余德泽当然好一番游说，让对方相信团队实力，双方正在密切沟通的当口，啪叽，天降一个黄新美，然后稀里哗啦掉落了一群黄新美的粉丝。
对于竹子视频来说，既然要花钱买作品，当然是要买个口碑好、人气高，能让网站在六大里杀出差异性的，现在《幻海录》凭空冒出两个热搜，毕竟是互联网的地界，会不会影响剧集后续的口碑，会不会拖累网站，这些顾虑都让竹子视频不由有些观望起来，所以余德泽能不气吗？手撕黄新美，那是必须！
余德泽在圈里多年，互联网上这些操作他们这样的组很少玩，不是不会，而是大家平时忙着呢，哪有功夫折腾这些邪门歪道，在余德泽看来，到了网上，和圈里有什么两样，这些跟红顶白的套路都是玩剩下的！
你不是想要热度，想要流量吗？行，我送给你！收好喽！
《幻海录》官微先是发了一个声明，之前和黄新美女士只是就合作进行洽谈，双方并没有达成任何合作意向，请大家尊重事实，停止猜测。并且官微上还配合贴出了当初邀请的记录，上面写得很清楚，只是邀请试戏，并没有说敲定角色的意思。
黄新美是流量出身，粉丝战斗力多强啊，这种义愤填膺的当口，看到这种声明，不正是让他们更生气吗？登时就让《幻海录》在热搜上挂着下不来：
“你们《幻海录》什么意思？合作洽谈？要是没有合作诚意，为什么要让我们家美美去你们剧组！”
“美美连档期都特别空出来了，就是为了和你们洽谈？！你们剧组多大的脸！”
吃瓜群众都觉得剧组有些不地道。
热度高涨的时候，《幻海录》官微紧接着发了第二个声明：此外，本剧中“纪琉离恨天”主人小仙女一角的演员已经确定，感谢大家对剧集的关心云云。
在生气的粉丝看来，这第二个声明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啊！用这个角色约美美去合作洽谈，转头就把这个角色给了别人？！
这不只是遛了黄新美，这发了两个声明，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更是在没把美美身后的粉丝看在眼里！
“呵呵，已经确定，你们敢不敢站出来说是怎么确定的？”
“我们家美美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还专门把档期空了出来，是哪里让你们‘洽谈’得不满意？！”
“剧组有种站出来说清楚啊！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新人是凭什么抢了美美的角色的！”
黄新美被抢角的风波书粉不是特别关心，但小仙女一角已定得到官方承认，这对书粉来说无疑是个爆炸性的消息……不只是微B，《幻海录》可是最早的一批玄幻小说，文字优美、剧情磅礴，早年出版到现在，不知道再版了多少轮，小仙女这个角色人气之高，这第二封声明简直炸出了T吧、Q群、D瓣各个犄角旮旯的书粉。
他们中好些人平时根本不上微B，也不理会网上这些撕X吃瓜的事，现在小仙女确定了人选，大家都坐不住了，所有书粉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谁？谁有这狗胆敢玷污小仙女！
黄新美粉丝本来集火能力就很强，但加上这么多书粉，这些力量汇集到一起，事情的影响范围隐隐就要超出微B的征兆，《幻海录》的官微下边，真是好一片血雨腥风，全部是在骂剧组的。
好像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幻海录》官微在各路撕剧组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发布了一张照片，标题是“云海的尽头，归墟就是我的家。”
这是幻琉离恨天的主人小仙女给男二说的一句台词，那张照片不用说会是谁……书粉们顾不上键盘撕叉，先看图，到底最后找了个什么玩意儿来演小仙女！
黄新美的粉丝也是个个怒意连连，他们也要看看，哪里来的新人，居然敢踩他们家美美上位！
那张图，居然只是一副背影，身姿婀娜，衣袂飘飘，配饰简雅，她站在一片幻蓝色云海的中央，很是唯美。
书粉：？？？
我靠，裤子都脱了就给大家看这个？！
黄新美不失时机地也在这个时间晒出了自己的最新自拍，暖暖的柔光里，她皮肤白皙没有一点瑕疵，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笑得十分楚楚可怜，配文是：对不起最近任性了，没有及时给大家通报我的情况，我很好，感谢有你们一直在我身边。
两边一对比，黄新美的粉丝又是心痛又是愤怒，跑到官微下甩出黄新美的最新自拍，直接嘲出了新高度：“真是牛逼剧组啊，用个不敢露脸的演员换了美美！”
“连脸都不敢露，这得长成什么寒碜模样……到底谁更合适！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我们家美美太坚强了呜呜呜呜，被你们这样欺负还说自己很好！垃圾剧组！”
剧组迅速修改了最新一条微B，要知道，这种风火当口，你敢动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被火眼金睛的粉丝们截图保存，时刻准备撕你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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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粉丝戳烂了截图也没发现剧组修改了标点符号……最后还是书粉发现剧组换了照片。
一个不小心大家还真看不出来，因为替换上去的，依旧是幻蓝云海，无边无际，窈窕身影，没有一处不一样，唯一的不同，这一次不是照片，它……是个GIF动图。
幻蓝的云海一帧帧慢慢翻涌，莹光忽闪，月白色的衣裙随风飘舞，云海中人……她在缓缓回头，你几乎能看清她乌黑的发丝轻轻飞扬，额间配饰珠玉摆动……
书粉们都是心头一紧，这一刹那，就好像自己也同男二一样，回到那片无边无际的幻琉离恨天，误打误撞进入秘境，找不到出路的绝望时刻，她就忽然出现，就像现在这样……她要回头看我了，所有人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她是不是真如原著中形容的那样：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是一个梦幻时刻，每一个读者在书中遇到小仙女，都情不自禁想像过她的模样，好像她一颦一笑就在眼前，这一刻，她竟真的就在眼前……
然后，GIF就定格了：）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摔了鼠标键盘，到现在，他们要看不出剧组是故意的也就不用混了！！！
看着忽然涌出了默认头像的许多新号疯狂手撕垃圾剧组，黄新美的粉丝有点懵逼，不是，这是哪里来了这么多僵尸号吗，也太不敬业了叭，关注也没多少，头像也没有，别的互动也没有，谁买来的啊？钱没花够还是没花对地方啊？
这些新号骂也骂不出别的花样，个个翻天覆地骂剧组垃圾，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家伙：“给我看个正脸吧球球了呜呜呜呜呜呜小仙女啊啊啊啊啊啊！！！！”
这实在是很多书粉平时工作繁忙也不玩微B，新注册的号可不都是新号吗……但这次为了青春回忆里的小仙女，个个也是很拼了。
剧组装死，官微好半天没啥动静，但流量依旧汹涌，官微这分明就是吊人胃口，奈何人类的好奇心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情不自禁……把这一半的GIF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实在是云海中人的气质，哪怕回首只到一半，也让人觉得她真的神似小仙女。
黄新美的粉丝反应过来，正要开嘲：“哈？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GIF动图，哪里比我们家美美一根手指头，要是我们美美演，肯定……”
粉丝还没怎么刷评呢，才加入战局的新号就火力汹涌：“什么东西！敢玷污小仙女！边儿去！”
“黄新美？哪里来的十八线吧？听都没听过……”
“黄新美演？别笑死人了，小朋友们老老实实去翻翻原著！谁给你的dog胆！”
黄新美的粉丝都被撕懵了，不是，这些水军到底谁买来的？难道是剧组？？？几个意思？！
粉丝不是好惹的，直接就反撕了回去：“什么原著小仙女！我们家美美愿意去演是给它面子！”
书粉哪里肯容忍心中的小仙女被些粉丝羞辱，有反击的，又是一场混战。
但更多的书粉，压根儿就不关注这十八线流量艺人，他们心思都被那张回眸到一半的GIF图勾住了，《幻海录》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影响力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显现威力。
书粉中好多人看书的时候还在上学，现在也成了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GIF上回头的那最后一帖毫无悬念被抓了出来，还有的书粉利用图像处理技术把最后一帧进行了高清补足。
书粉们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和黄新美粉丝歪缠，争先恐后去看图片，然后过了好久，才有第一个评论：“卧槽！光这个侧颜……小仙女本人无疑……”
那个高清的侧颜图里，云海明灭不定，她衣裙飘飘，正在回头，只露出了小小一半侧脸，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长发如瀑，逆着云海微光，她长长睫毛犹如蝶翼，漂亮的眼睛也依稀可见，最令人惊叹的是那精致完美到了极点的轮廓，哪的只露了一些，光洁的额头、秀气的鼻尖、柔和的唇线、精致的下颔，完全可以想像，她要是转过头来，会是怎样倾国倾城的模样……那柔软的唇瓣微微张着，好像是要回头对你说些什么，画面偏偏就定格在这一刻。
太抓人。
最可怕的是，你看完这个高清图，再去看那个GIF，你真的更想见她，想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各路书粉齐齐轰炸《幻海录》官微，官微鸟悄地安静躺尸，任你轰炸，就是不动弹。
太尼玛贱了啊啊啊啊这个剧组！！！！
书粉在网上暴走发问：“小仙女是谁？！是谁啊啊啊啊！！！！”
这疯狂的轰炸和讨论没让《幻海录》官微有动静，却引爆了微B的讨论。
很多原本只是吃瓜的路人，哪怕跟黄新美无关（甚至多半不知道她是谁），没看《幻海录》，也依旧被侧颜这样美的人吸引，自诩熟悉娱乐圈的无数资深瓜众、各路大V更是纷纷现身，尝试猜测小仙女到底是谁。各种猜测引发了更多的假想和怀疑。
没过多久，这条微B压下了一众热搜直接登顶：#小仙女是谁#
实在是这个热搜集合了几乎整个微B最喜欢的元素：流量明星粉丝+角色撕X+颜值+悬疑，话题度爆表。
因为只有小半张侧脸，连鼻子都只露了鼻梁的半个轮廓，猜测难度很大，但是这个轮廓曲线精致优雅，基本可以肯定不会是路人；因为这是小仙女一角的扮演者，可以从《幻海录》剧组可能找到的人选当中去搜索。
整个微B当天真是热闹非凡，要不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首先，黄新美就被排除了，倒不是因为她没得到角色。毕竟瓜吃多了，总有点疑神疑鬼，别看你们粉丝现在替你们家爱豆申张正义这么撕心裂肺，谁知道阵势这么大、故意放出一个半遮半掩的GIF是不是你们和剧组联合炒作呢？这种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故弄玄虚，炒热话题，最后又来个流量和剧组复合、角色还是流量的，白白让吃瓜群众奔波一场。
排除黄新美的原因，是因为资深瓜众能力卓越，嗨，这种鉴定美人的当口，别说自拍了，精修图都不作数啊，当然是要凭现场生图啊，美美那张do出来的脸，哪怕再小心，现场流出来的几张生图也逃不出瓜众们的法眼，不说什么像不像的，只一条，黄新美就不符合条件，她那个鼻子有点透光，不敢放这种逆光侧颜照哈。
然后，几乎每个长相通过了群众审核的女明星，都拉出来被扒了一遍，至于原本粉丝撕X说的对方是新人，完全被嗨翻天的瓜众们抛到了脑后。
先是寻找这些人选回头的的角度，再一一对比这些角度和小仙女照片的相似程度，但无一例外，要么就是额头没有那么饱满，要么就是鼻子弧度不太一样，要么就是嘴唇没有那种柔软的感觉（？），长相略微吻合一点的，身材比例又没有那么好……有几位大花、顶流、新晋红星，明明档期排得满满的，绝没有可能去拍《幻海录》的，也被热心群众拉出来比较了一番，讨论小仙女的长相和这几位相比怎么样，还专门有人开了投票区。
原本说好的#小仙女是谁#，差点变成娱乐圈大型比美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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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德泽正在和霍琅通话，孔建中在旁边坐着，毕竟，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要知会颜苏苏经纪人的。
霍琅那头微微皱眉：“余总，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把苏苏的消息放出去吧。”
余德泽看着网上蹭蹭上涨的热度对霍琅有些不解：“这不只是在宣传剧组，也是在给苏苏做宣传啊。”
他现在算是有些理解那些喜欢炒新闻、收割流量的家伙了，这种宣传方式，又容易传播，成本又低，简直让人上瘾。
霍琅很冷静：“这件事情牵涉到人太多了，里面也许会有些家伙浑水摸鱼，为免夜长梦多，您还是尽快公布吧。毕竟，《幻海录》归根到底是要用作品说话的，苏苏也是。”
余德泽一愣，不得不承认霍琅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要是那种愿意走捷径的，他也不能跟着孔建中这么多年。但这年头，像霍琅这种不愿意借机上位、还要自家艺人老老实实搞作品的人也十分难得了。
孔建中在旁边听着倒是对霍琅生出不少好感，他回想起霍琅年纪轻轻，却能这样脚踏实地，当即就授意余德泽答应了下来。
霍琅这边刚结束，余德泽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现在手机设置了拒接，只有少数几个电话能打进来，不然他手机早就被各路娱记打爆了。
来电正是那位竹子视频的COO，余德泽得意地把手机屏幕朝向孔建中晃了晃：“看！”
这番操作不但让剧组洗清了污点，也让黄新美那些粉丝的攻击陷入流量的汪洋大海，完全掀不起水花，更让《幻海录》在网上未播先火，对这些视频网站的吸引力肯定又不一样了。
然后他接起电话：“吴总您好。”
竹子视频的COO没说买播放权的事情，他火急火燎地询问：“小仙女是你们CG合成的？”
余德泽：？？？
他有点懵，这是哪里得到的结论，他最多也只是把颜苏苏的侧脸GIF放到网上而已，对方以为颜苏苏是合成的？？？不是，他说这搞互联网的人，这想像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也真是敢想啊……
看在对方可能是潜在合作伙伴的份儿上，余德泽哭笑不得地道：“吴总，这怎么可能？《幻海录》是有特效，但我们不可能合成演员哪。”
竹子视频的COO松了一口气：“不是AI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