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鸟族的祖宗为什么没有位列仙班,大抵是因九重天冰冷似牢笼,天规戒律重重枷锁,不像凡间,锦绣山河风花雪月,千姿百态烟火迷离,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身在其中逍遥自在。
凤凰族百年长大,凤夭夭如今终于成年了,成年后她可以离开凤都了,那些画本子戏文里的繁华世界,她终于可以亲眼去见、亲身去感受。
曾经,她最大的期盼便是离开凤都到三界各处游玩,而现在,她有了新的期盼……
“楚——阙——宁……”
手持鹊羽,在绢布上一笔一划写下短短三日便熟记于心的名字,凤夭夭脑中不由浮现出那张冷峻迷人的面庞。
戏文里说,有一种爱情是一见钟情,她对楚阙宁应当便是如此吧?不知为何,那日在小院初见,她一看到他的脸便心动不已,纵然之后他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可她只要看着他的脸就会感到开心,完全不在乎他对她的态度好不好。
从小到大,她并非没见过长相俊美的男子,比如鲛族的讨厌鬼夜珩,同样剑眉星目冷酷俊俏,她看着就是不喜欢,可楚阙宁她却喜欢的紧。
说到讨厌鬼夜珩,这回还得多谢他,三日前她借口去海边邀请他来参加成年礼,如此娘亲才放她离开国都,若不是顺利离开国都,恐怕她不会遇到楚阙宁。
想来,这便是两人之间的缘分罢……
凤夭夭抿唇笑开,顿一顿,嘴巴微微噘起,嘟囔道:“你这个人好奇怪,若对我没有感觉,为何要把那碗海鲜粥给我,白日里又与我一同游览美景。可你若对我有感觉,今日大殿上为何不直接答应娘亲嫁我?莫不是想通过试炼证明自己再嫁?”
胡思乱想一通,恰好宫女阿芙进来,便道:“阿芙,你说他明日会不会去神树的秘境内试炼?”
手指缓缓摩挲绢布上的名字,凤夭夭有些担心楚阙宁明日不去神树,毕竟一见钟情的人只有她,而他看起来对她没什么意思。
“殿下可是灵鸟族唯一的小帝姬,自殿下出世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求亲,殿下生得花容月貌沉鱼落雁,相信没人会不喜欢殿下,楚仙师一定会去的。”
阿芙端着一杯果茶走过来,在凤夭夭身边跪下,温柔无比的开解她。
凤夭夭单手托着下巴,回忆与楚阙宁相处的三日,他虽大多数时间冷着脸,但好像只是不善言辞罢了,人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任劳任怨,帮周围的凡人解决了不少麻烦,可见其品性是不错的。
至于他的态度,他对她冷淡许是因两人相识不久,相信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对她有感觉的,比如他的师姐,长得很一般呀,但楚阙宁对她就挺温和的,想必是两人相处已久的缘故。思及此,凤夭夭忙坐直身体,理一理衣衫,询问阿芙道:“阿芙,我和他的师姐比起来,谁更好看?”
阿芙愣一愣,笑道:“自然是殿下好看了,楚仙师的师姐……她模样生得那么普通,怎能和天生丽质明艳动人的殿下相比较。”
“我也觉得是~”凤夭夭眉开眼笑,心内想着自个儿比虞欢好看多了,再相处一段时间,楚阙宁必会对她动心。
阿芙拿起果茶递给凤夭夭,“殿下,夜色已深,用完这杯安神茶后早些休息,明日也好早早起来去找楚仙师。”
“你说的对,我今夜得早点睡,明日才能起来。”凤夭夭接过果茶一饮而尽,再打个哈欠转身爬到床上。
“殿下好梦。”
阿芙伸长手为凤夭夭盖好薄毯,待她呼吸平缓睡着后才起身离开。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周遭静悄悄一片,守在长廊的护卫有些已开始打瞌睡。
阿芙端着木盘往宫殿后方走,一路上无人拦她,因为她是帝姬身边的新宠,一个月前帝姬将她从外面救回来后,她很快成了帝姬面前最讨欢心的宫女,身份地位高到能在整个国都来去自如。
宫殿后方有一座小山,山上种满了凤夭夭喜欢的芭蕉。
才入夏,已有流萤在草丛中飞舞。
阿芙提着灯笼和食盒顺着小路缓缓走进芭蕉林内,不一会儿,来到密林深处,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随后抬手一挥,幽蓝色菱形雪花飞了出去,绕着几株芭蕉旋转,不多时一个入口出现。
收回寒光棱,缓步进入入口。
入口内别有洞天,是一个小型秘境,秘境内有一个小院子,院中种了不少奇花异草。
秘境内也是晚上,院中的木屋漆黑一片,主人没有掌灯,不知是不是歇下了。
她抬头看了看,放轻脚步走过去。
“吱嘎”,推开的木门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一声轻响,动静很小,但她还是怕吵醒屋内休息的男子。
“月儿……”
“……”
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芙有些懊恼,以为自己还是将对方吵醒了,然灯笼打开,烛光照亮整间木屋,她发现男子根本没睡。
铺着软丝羽绒的床榻上,一名身着青衣俊雅出尘的男子坐在那,他披散着头发,面容有些憔悴,嘴唇十分苍白。
“师父,你为何不躺着休息?”
阿芙挥手撤掉脸上的易容术,露出了原本的模样,正是半个月前趁乱离开玉淮的酆梓月。
床榻上的男子便是玄极宗失踪已久的宗主沈自逍。
在《龙傲天称霸三界后变弯了》的原文里,酆梓月和沈自逍不是一对的,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但因为虞欢第一次穿书时改了很多剧情,导致酆梓月和楚阙宁变成兄妹,感情线在后期全崩,阴差阳错的,沈自逍和酆梓月之间有了感情线,所以重生后她自己离开小岛找到仙乐,拜入沈自逍所在的玄极宗,相反设法做了他的弟子,并成功让两人相爱。
可惜酆梓月虽不是女主,命运多舛的设定却还在,她与沈自逍之间的爱情一波三折困难重重。两人彼此有好感却碍于师徒身份不能再近一步,大长老还一门心思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沈自逍,因此对酆梓月多番为难。后来,两人外出游学时不慎碰到妖族的老妖王,老妖王看上酆梓月美色,非要强占她,沈自逍为救她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际酆梓月入魔杀死了老妖王。
入魔后的酆梓月怕自己连累沈自逍这个正道翘楚,便忍着心痛要离开他,哪知沈自逍不肯放她走,身受重伤还要强行将她体内的魔种摧毁,而后为了让失去魔种的她活下去,把自己的金丹给了他。
酆梓月当然不可能看着沈自逍去死,便用老妖王的内丹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可沈自逍是根正苗红的正道大佬,怎么能忍受自己靠妖族的内丹续命,便几次三番寻死,酆梓月为了稳住他,又给他下了情蛊,令其无法自尽。
再之后,酆梓月不忍心看沈自逍终日郁郁寡欢,便将他体内的妖丹取了出来为自己所用,然后偷盗了玄极宗的灵莲给他续命……结果沈自逍发现这事儿后,死活要自尽谢罪,白白浪费了一朵灵莲,为了救他,酆梓月打起了神木国圣果的主意。
酆梓月和沈自逍之间的爱情可以说是相当虐恋情深了,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现在的沈自逍除了一心求死外,还想带酆梓月一起死,免得她再继续疯魔下去祸害旁人。
emmm……
反正后来虞欢知道他俩之间的狗血爱情故事后,就一个想法:师徒恋好可怕,两人都是作精!
再说酆梓月,她原本是想和前世般,找到楚阙宁后与他相认,再让他帮忙取圣果,哪知虞欢跟在楚阙宁身边,她和虞欢有仇便想杀了她。
乌涸是她用老妖王内丹引来的,那些恶龙也是她引来的,为的就是杀了虞欢,可惜都失败了。眼看楚阙宁不可能帮她取圣果了,沈自逍那边又拖不得,她便趁他们几人在玉淮遇险时溜走了。
成功混入神木国后,酆梓月把沈自逍接到芭蕉林内住着,她好隔三差五来给他渡灵力续命。
“你放过我吧……”
沈自逍神色萎靡地靠坐在床边,俊雅的面庞上写满了痛苦。
酆梓月一声不吭地打开食盒,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
沈自逍别开脸,“我不会吃的。”
酆梓月手一颤,泪水无声无息顺着脸颊滑下,她不明白,为何她那么努力想要沈自逍活着,他却一心求死。
“你不是说要保护天下苍生么,你若不活下去,还怎么保护?”
她忍着泪哽咽出声,举目望向床边的男子。
五日了,他又开始绝食,是非要逼她用情蛊么……
“……你过来……”
突地,沈自逍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地对她招手。
酆梓月许久没看到他这样温和了,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当初在玄极宗时,两人朝夕相处岁月静好。
“师父……”
她呢喃一声,缓缓走了过去,不敢和他一起坐,便站在床前几步外。
床帐选了沈自逍喜欢的青色,屋内其他摆设也尽量按他喜好布置,酆梓月希望她不在时,他在秘境内不会感到无趣。
“过来罢……”
沈自逍神色淡淡地注视着酆梓月,少顷,竟对她伸出手。
酆梓月受宠若惊,她咬着下嘴唇,小心翼翼抬起手放到他掌心。
“师父不生月儿的气了么?”
“……”
沈自逍摇摇头,将她拉到床边,他细密地睫毛颤了颤,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和挣扎,然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猝不及防抱住酆梓月。
他拥着她,鼻尖碰了碰她的耳朵,哑声道:“师父不想吃那些俗物,你不是有别的法子可以帮师父续命么……”
“师父……”
酆梓月面上一红,她知道沈自逍说的法子是什么。
“可师父不是最不愿用情蛊么……”
所谓情蛊,实则鱼水之欢,双修时,她牵引自己的灵力到他身上,滋养他日渐干涸的灵脉,再到原本长着金丹的位置停留,如此便可续命。
沈自逍摸到她的手,与其十指相扣,将她缓缓放到床榻上后,目光飘向一边。
“师父……”
酆梓月紧张又期待地叫着他。
两人多次相好,沈自逍只有到后面情动的厉害时才会主动,今日倒是很不一样,竟一开始便这般主动。
“……”
沈自逍悬在酆梓月上方静静凝视着她,顿一顿,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眉眼间莫名浮现出几分哀伤,他低下头凑近她,只差一点便要亲到她的嘴唇。
“月儿……”
他低声唤着她。
酆梓月微微仰头想亲他,然下一瞬,她听到沈自逍沉声道:“不要怪师父……”
话音未落,周遭忽然金光大盛,眨眼间有无数符箓升起,将整张床团团封住。
这些符箓,有化骨销魂的能力,被围在其中的活物,不出一刻钟便会灰飞烟灭。
“师父……”
眼角再次流下眼泪,酆梓月痛苦地闭上眼,她没想到沈自逍竟还想没放弃杀了她。
可这些符箓,若沈自逍金丹还在,确实能将她化骨销魂,但他此刻形同凡人,画出的符箓威力极低,根本伤不了她。
“怎会如此?”
沈自逍亦发现符箓没用,他微微睁大眼,随后露出悲愤之色,扬手将符箓挥散。
满天朱砂黄符轻轻飘落,酆梓月的眼泪亦跟着滑落,她啜泣道:“师父非要杀月儿么……”
“……”
左右杀不了她,沈自逍不愿再演戏,径直起身远离床榻,冷着脸站在屋内。
“呵……”
酆梓月望着落下的符箓,脑中忽地想到在玄极宗时,秋来,灵山上的枫叶火红一片,她见着欢喜,非要拉沈自逍去赏玩,大长老不允,她便偷偷上去,结果不慎惹恼镇山神兽茅犀,差点就被茅犀一掌踩死,幸好沈自逍出现救了她。
师父的怀抱好暖,他抱着她缓缓落到地上,持剑指着茅犀,而后低头想询问她可安好,她恰好抬头,两人便意外亲上。
一吻惊心,深藏在她心中的情意再也无法隐瞒,她情不自禁表明了爱慕,哪知被大长老听到,罚她在山脚下跪了两日,之后师父开始疏远她,不再与她亲近,甚至要她搬离他的居所。
师徒又如何,前世她与他分明是恋人,为何重来一世,他俩不能在一起?
她和他解释过很多次,拜他为师是权宜之计,从一开始,她便是为了与他在一起才拜师,可他就是介意,揪着师徒身份不放,说她大逆不道。
而事到如今,还能有比情蛊更大逆不道的事情么?
“是师父在逼我,不是我不放过师父。”
他明知她爱他入骨,却不肯活着,不是逼她是什么?
酆梓月冷笑起来,她坐起身,拔下头上的珠钗,再扯下衣服上的束带。
“你!”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沈自逍面红耳赤,他迅速转过身去想离开木屋,可他走不了的。
“呯”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沈自逍被人用法术拉回床上。
“逆徒!!!”
沈自逍性子温和,出了名的端方君子,然此时却被酆梓月逼得满面怒容气急败坏。
酆梓月擦掉眼角的泪水,捡起束带将沈自逍的双手缚住,她弯下腰,三千青丝滑落,手指点在他薄唇上,面上凄然又自嘲的笑着:“我不无辜,可我也没有罪……”
沈自逍扭开头不看她,剑眉紧锁,睫毛颤动着。
酆梓月将青色的床帐拉下,低低说着:“我不过是爱上师父罢了……”
情之所钟,心之所向,她何罪之有。
青色的床帐轻晃,便如玄极宗的绿竹,风过时,竹叶沙沙,似一团迷雾。
而身陷迷雾的人,渐渐失了神智,只剩本能。
爱而不能。
悲哀……
“师父,待我拿到圣果后,你不要再寻死了,求你……”
封崭快死的事,她都知道,也知道虞欢来神木国求圣果就是为了救他,明日,楚阙宁一定会进入神树试炼,届时,她会说服凤夭夭带她一起去。
“师父,我真的……好爱你……”
“不要说了,住口……”
沈自逍暗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捂住了酆梓月的嘴。
什么清风明月,都是假的。
他心知肚明,情蛊只是借口,情动才是真的。
是欢愉,也是煎熬,唯有身死魂灭,才能结束这段不为世俗所接受的孽缘……
……
云谣殿。
虞欢也在煎熬,抱着女配剧本努力不崩。
半个时辰前,楚师弟硬是将先前受了伤在休眠调养的阿离叫出来,要她说清楚淳儿的事。
阿离好像在隐瞒什么,一脸心虚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楚师弟的心情本来就不太好,见阿离不说,他差点用缚怨重剑削她,还是虞欢拉住了才没有。
“阿离,淳儿到底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记得楚师弟说过,淳儿与她长得十分相似,但她确定自己没有捏过什么马甲分/身之类,便感到奇怪。
她记得很清楚,在《龙傲天称霸三界后变弯了》这本小说里,正文根本没有出现过“淳儿”这个人物,难道是番外里的角色?
emmm……
番外她确实没看……
那现在只能问阿离了。
“好阿离,你不是最爱我了么,那你快告诉我,淳儿是谁啊?”
虞欢将楚阙宁拦在身后,以免他暴走对苏离夜用强。
苏离夜盘腿坐在地上,一脸为难地抓抓头发,看看楚阙宁又看看虞欢,红艳的小嘴动了动又抿紧。
“……”
这反应太明显了,她绝对知道“淳儿”是谁,更清楚淳儿和楚师弟之间发生过什么。
“不必与她废话,她不说,便将她的毛一根一根拔了。”
楚阙宁冷冷开口,一缕黑气从他掌心冒出,越过虞欢要去抓苏离夜。
苏离夜忙抱住自己的小脑袋,再气鼓鼓瞪楚阙宁:“你就算拔光我的小绒毛,我也不告诉你!我就不说!哼!”
“……好。”
楚阙宁怒极反笑,反手一团黑气朝苏离夜砸过去。
虞欢忙出手阻止,霜月化作屏障,将苏离夜护在里头,她再转身安抚炸毛的楚阙宁。
“师弟,消消气,消消气~阿离还小,你凶她没用的,我们有话好好说。”
楚阙宁黑着一张脸,眼神阴沉,很是勉强地将魔气挥散,紧接着,他收回落在苏离夜身上的目光,垂眸看身前的虞欢,说道:“罢了。”
“啊?”
不逼问阿离了么?
虞欢愣愣地瞅着他。
楚阙宁倏地抬手轻抚她还没消肿的红唇,嘴角有点邪魅地一勾,“我何必非要你亲眼看到那些事,不如直接让你亲身感受。”
“……”
不知道为什么有股不祥的预感,尤其刚才狗比系统掉落的救命功能还是不可描述。
虞欢有些慌地抬手握住楚阙宁的手,软声软气道:“那个……弟弟呀,我们有话好好说……唔唔唔!”
她错了!她不该叫楚师弟“弟弟”!
“唔唔……那……唔……那哥哥……哥哥你冷静一点……”
楚师弟想做的是哥哥,她叫错了!
她错了好嘛!
别亲了!
亲就亲,为什么还要咬她!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