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鹿时清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半点修为都没有,居然能拿下孳生娘娘这种恶鬼。也不知道,他此时又要耍什么花样。
众人纷纷涌到门边,往天上看。程肃看看孳生娘娘和鹿时清,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他心中疑虑,也跟了过去。
原本空无一物的天际忽然亮起七色光华,翻搅流动,像是被揉成一团的彩虹。但世间不存在这么大的彩虹,如同群山绵延,能一直将百里坞的天空填满。
顷刻间,各个颜色分离,沿着各自的轨迹,或延伸,或交汇,或深浅变幻。
程肃攥起了袖子,宋瑛的婆婆和丈夫,以及见过孳生娘娘显灵的下人们,全都惊讶看着天际这壮观的奇景,继而高呼起来:“孳生娘娘显灵啦!孳生娘娘显灵啦!”
立刻,前院后院的人都闻声跑出来,聚在一起高呼娘娘显灵。而程家大院外面,也响起了雷动一般的欢呼声。这些欢呼声不是蔓延或者循序渐进,而是呈爆发之势瞬间喧嚣了整个百里坞。
空中的光彩也在这时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随着线条逐渐明晰,她身穿正红,肩披霞帔,头戴凤冠,金色光华在身后浮动。
女人眼睛开合,嘴角弯出弧度。
这张脸如乌云压城,只要是身在百里坞的人,都无法避开她。
程肃一把推开挤在门口的众人,快步走到中庭,“这不是孳生娘娘,都别看了!她是妖孽,她是冒充的!”
往日他的话如同天理,没有人敢违拗。但此刻很凄凉,人们把他的话置若罔闻,纷纷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口呼“孳生娘娘千秋万代,永垂不朽”。不管他们是贩夫走卒,还是权贵富豪,这一刻,统统只有一个身份。
他们全都是孳生娘娘最虔诚的信徒。
“今日孳生娘娘的宝相,比以往夜间的还要美!”有人痴迷。
“何其有幸,能目睹孳生娘娘真身,我死而无怨。”有人狂热。
“孳生娘娘!可否为妾身测算,我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有人磕破了头,灵机一动地询问。
很快,她面前的血迹就形成一行字:“此胎为男,四月整。”
“多谢娘娘!”她欣喜若狂,一阵猛
磕,石子铺满的小道上留下斑驳血迹。
旁观者见状,也纷纷叩头出血,央告孳生娘娘为其测算。有算生男生女的,有算未过门妻子是否贞洁的,也有算自己是否被戴绿帽的。
孳生娘娘眉眼低垂,仁慈地望着她的信徒们。
地上血字络绎不绝地呈现,无论求告的是什么人,何种情况,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男胎、贞洁、未有不轨。
程肃仿佛疯了,匆匆奔走在众人中间,看到那些血字,指着天上的美人面咆哮:“你这妖孽在此骗人!哪有全都是男胎的?”他摇晃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你们看看!你们的结果都一样,都一样啊!她不是孳生娘娘!”
开始,还有人因为他的话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随即,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回荡在四面八方,顷刻间难寻来处。
“今日显灵做法,将女胎转为男胎,不洁洗成贞洁。”美人面上的樱唇一张一合,“以报诸为之爱。”
“原来是这样!谢谢娘娘!谢谢娘娘!”人们对孳生娘娘的话深信不疑,再次磕头,不少人眼含热泪,地面的血迹又多了一层。
孳生娘娘话锋一转,面露忧伤。
她叹息道:“程肃背叛我,污蔑我,我甚是难过。”
人们一听,不约而同看向程肃,先是震惊,然后失望。
待孳生娘娘眼角凝聚的雾气形成一滴泪,化作零星小雨洒落,打在每个人的衣衫和头顶。他们脸上,便被愤怒爬满。
“娘娘,要我们怎么做?”有人急切地问。
孳生娘娘摇头:“不必,今日之后,我离开百里坞,与诸位作别。”
“不要!”人们急了,一个劲儿磕头哀求,“娘娘不要走!程肃对不起你,可我们还是拥戴你的!”
可孳生娘娘只是垂泪,一语不发。
人们先生束手无策,很快找到了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
他们红着眼睛看向程肃,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程肃看着水泄不通的人墙,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端着架子吼道:“你们别信那个妖女的鬼话,她是假的,她在骗你们……你们做什么!别过来!住手!”
没有人听他说在啰嗦什么,为了取悦孳生娘娘,为了阻拦神灵离开,他们可以倾尽所有。家主算什么东西,程肃又是哪根蒜,统统比不过孳生娘娘一根头发。
人们对程肃拳打脚踢,闷响和惨叫声不绝,却是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呼声中。
“程肃必须死!”“杀了程肃,让娘娘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