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青霄鬼目睹完这一切,也不久留,带着两个侍从挤出门缝,走向另一条通往前门的路。
侍从讽刺完顾星逢和裴戾,过了嘴瘾之后,便有些担忧。“不知青霄鬼大人换给他们的是什么药,您本是为了让胭脂鬼进入万妖界,为你所用。若也是毒,岂不是少了一颗棋子?”
“过不多久,你们便会知道了。”青霄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吩咐道:“我领教过了,那一尸一鬼本事不大,此行未必就能得手。若他们有何需要,你们尽管答应便是。”
“谨遵大人吩咐!”
声音渐渐远去。
他们佩戴隐身符,旁人本听不见他们说话,也看不见他们身形。然而顾星逢和裴戾早有准备,裴戾望着他们消失在门槛的背影,原本义愤填膺的表情登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笑。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符咒,晃了晃。
与青霄鬼等人莹白色的符咒不同,他手中这枚是黑色。但细看之下,上面绘制着一个骷髅的上半张脸,与他们符咒上的图腾却是一模一样。
裴戾道:“好在我们谨慎,在进入幽冥界时,先从黑市购入了一批杂七杂八的物件。”
顾星逢早在青霄鬼等人出门时,便已恢复面无表情。他倒是没说什么,无言地取下符咒,收好。
对方佩戴的是隐身符,他和裴戾持有的,却是更加稀有的显形符。只要身怀此符,一切佩戴隐身符的人在他们眼中,都无可遁形。
“下一步,便是将计就计,给胭脂鬼来个里应外合。”裴戾也收起符咒,看向顾星逢,“青霄鬼方才不是提醒过么,要我们找那两个侍从帮忙。我这便让他称心如意。”
他说了一串计划,顾星逢却只是道:“余下的交给你了。”
裴戾一愣:“你这话是何意?”
顾星逢又从袖中取出一枚与青霄鬼等人一模一样的隐身符,佩在身上,缓缓道:“趁着青霄鬼无暇顾及别处,我去寻他。”
顾星逢只是如此一说,还未行动,裴戾却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你去找师尊?凭什么听你的?”
顾星逢抬起眼睑,“凭什么不听我的?”
“反了天了!”裴戾大怒,“我是你师尊,你一个做徒弟的,居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裴戾本就是个张狂的性子,如今做了尸王,浑身弥漫一股森寒之气,只要不收敛形色,举手投足便会给人无形威压。
顾星逢却没有后退半分,直视着他道:“去寻青霄鬼的侍从,请他们帮忙乔装,混入胭脂鬼的府邸。如此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找到胭脂鬼,告诉她青霄鬼的动作,再将青霄鬼替换的药瓶交给她查验。”
裴戾本在寻衅,奈何顾星逢句句认真,他不由被带了进去,顺着往下到:“然后将计就计,让胭脂鬼根据那一瓶毒的药性演出戏,骗过青霄鬼。”
顾星逢点头:“不错。”
裴戾若有所思:“既可以瞒过青霄鬼,也可以试探胭脂鬼如何应对。她若是个窝囊废,我们也没必要再与她合作。此举可谓一石二鸟。”
顾星逢再点头:“辛苦你了。”
裴戾皱了皱眉,猛然抓起顾星逢的前襟。“小子你可以,安排的妥妥当当,倒要我去跑腿?”
顾星逢面无波动:“不然如何?”
“你来做这件事,我佩戴隐身符去找师尊。”裴戾直截了当。
顾星逢四两拨千斤。“我是妖,明刀真枪容易暴露,暗地里的勾当更适合我。”
一语中的。
裴戾是活尸,在幽冥界走到哪里都不
会引起怀疑。可顾星逢不一样,随时都要戴着胭脂鬼赠送的避灵珠。万一在幽冥界打起来,不仅胜算低微,还极易暴露身份。
裴戾不关心顾星逢会不会出事,就怕顾星逢出事会牵连他。
毕竟他二人只有一个目标,便是寻找鹿时清。
这一来,裴戾也无法反驳,但被顾星逢吩咐一顿,心里终究堵得慌。半晌,愤愤道:“早让你别下幽冥界,接二连三拖后腿。”
对此,顾星逢只是扒下他的手,轻描淡写地回道:“我不下幽冥界,你找不到胭脂鬼。”
“……行。”裴戾一句话都说不出,冷笑,“先听你的,若此行找不到我师尊,出了幽冥界,你就给为师跪下赔罪。”
顾星逢眉目骤冷。
“怎么,你不敢答应?”裴戾见顾星逢沉默,气总算顺了些,“就算我对不起师尊,那也是我和师尊之间的事,与你没有半分关系。我顺着你,也是为了找师尊,不代表你能蹬鼻子上眼。”
顾星逢转过身去,垂在袖子底下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成一团。
“不如这样,公平起见。”裴戾在他身后抱起手臂,“若最后真的是你找到师尊,待出得幽冥界,为师给你跪下赔罪,如何?”
顾星逢回过头,冷冷地看他一眼,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攥紧避灵珠和隐身符,开门出去了。
裴戾哈哈大笑,心中大快。
他们决定离开红尘界,为了鹿时清遍寻幽冥界、修罗界和万妖界时,就已经做好一找就是一辈子的打算。
天地无际,人如蝼蚁。区区一个幽冥界,只是希望和绝望的开始。他们心里清楚,根本不能指望一举就能找到鹿时清。
裴戾之所以这么坚定地打赌,也是因为他对幽冥界不抱希望。他觉得顾星逢不反驳他,也是因为顾星逢同样默认在幽冥界找不到鹿时清。
偏偏顾星逢现在翅膀硬了,反过来对他指手画脚。那他今次便给顾星逢一个教训,先对其处处服从,到时候打顾星逢的脸才会更响亮,更爽快,
裴戾似乎已经看到顾星逢给他下跪的一幕,一时心情大好,在屋内静候消息。待青霄鬼一回府,他便按照和顾星逢商定的计划找上门求助了。
这在青霄鬼意料之中,他为了避嫌,推脱不见,只命一个侍从接待。
那侍从见着裴戾,发现仅有他一人前来,疑惑道:“你的兄弟何在?”
裴戾摆摆手,“我那兄弟,昨日令桥边说书的编故事,今日一早就去听了。小孩子贪玩,之后必然要在街上逛逛,不过我要办的这件事,并不想惊动他,便趁机前来了。”
听他话里颇有深意,侍从心中一喜,感慨自家主子算得准。“你有什么事,要背着你兄弟做?”
裴戾鬼鬼祟祟地把侍从拉到一旁,“我和我兄弟都对胭脂鬼那婆娘恨之入骨,又想为青霄鬼大人出一口恶气,所以,我们打算把那婆娘毒死。”
侍从已经知道了他们这番计划,但还是作出吃惊的样子道:“岂有此理,你们要杀胭脂鬼?”
裴戾赶紧摆手,“小点声音,青霄鬼大人那般善良,他若听见,必然不让我们行动。此事还需你来帮忙。”
因有青霄鬼吩咐在先,侍从巴不得他提这个,忙试探道:“你杀胭脂鬼,找我帮忙?我乃是青霄鬼大人的属下,可不能帮你作出这种连累主子的事。”
裴戾信誓旦旦:“我这毒乃是从红尘界买来的,和青霄鬼大人扯不上关系,就算事发被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侍从板着脸:“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裴戾叹了口气,浮出一脸凄苦,“不瞒您说,我这兄弟不是亲生的。我是尸,他是鬼,您自然也知道……他爹死了,娘改嫁,自己生得貌丑,性子又笨……取不到媳妇。”
侍从略一回思。似乎跟着裴戾的这个鬼,先得罪胭脂鬼在先,又当街吆喝,要说书的讲青霄鬼的故事。岂不知青霄鬼的故事在西山王辖区一代广为流传,根本无需絮叨。
况且那厮蒙着脸,话又不多,与裴戾口中所述如出一辙。
侍从深以为然:“嗯,看出来了。”
裴戾噗呲一声。
侍从疑惑:“你笑什么?”
裴戾连忙收敛形色,抹着眼睛道:“你看错了,我是在为我这兄弟的凄苦命运流泪啊,若我不在,他一个光棍,又蠢又笨,要如何在幽冥界活下去。”
侍从明白了,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帮忙照顾你那草包兄弟?”
听到最后四个字,裴戾险些又笑出来。“大人英明。”
“胭脂鬼作恶多端,若非害怕带累青霄鬼大人,我自己都想除了这祸害。”侍从放下心来,也愤愤不平地怂恿,“你的义举我很支持,但这件事情我不会让青霄鬼大人知道,你也千万不要连累他。”
“多谢!一定不连累!”
“你这草包兄弟,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前提是你得本分,懂么?”
裴戾点头连连,“您放心,一个字都不会说,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主意。”
“好。”侍从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裴戾赶紧道:“我想混进胭脂鬼的府里,最好能接近她的饭食,方便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这个好办。”侍从立马有了主意,“胭脂鬼这两日恰好在寻厨娘,你去吧。”
裴戾险些没站稳,“厨……厨娘?”
侍从脸色一变:“你不是要在饭菜里动手脚么?厨娘不必做饭,只用帮忙送饭过去,又清闲,又好下手,算来非你莫属,你还挑拣?”
裴戾硬着头皮道:“可我是一个男尸……”
“那又如何。”侍从淡淡道,“擦上粉黛穿上裙子,不就是女尸了?”
“可这破绽忒大。”裴戾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涂脂抹粉的样子,“况且厨娘这么重要的差事,我岂是说当就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