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想个办法弄死他才行。
李一河有些苦恼的想,不然,医生就会知道,那些小秘密了。
李一河看了眼半掩的门,依稀能听见里面传出的些许对话声——看来里面的死亡现场很有意思。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继续想道,果然还是该先去找那家伙谈一谈吗?
特殊谈话室内绿植数量那么多是有原因的,植物的清香让人在这种环境下,心旷神怡,为良好的谈话氛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现在……
江奕奕一进门就嗅到了那股气息,尚未凝固的鲜血,带来腐朽的死亡,甚至盖过了这里原有的生机勃勃。
江奕奕眉梢微皱,朝前走了两步,绕过遮掩视角的茂盛绿植,躺在地上的尸体映入他的视线。
江奕奕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什么,缠绕在对方脖子上的东西……
“居然选择了这么不干脆的死法吗?”
起源在江奕奕身后探头看了眼尸体,有些惊讶:“这不像他以往的做事风格啊。”
“死因是窒息?”假面若有所思:“他这是用草把自己勒死了?”
收藏家走近两步,蹲下身,检查了下缠绕在异常者脖子上的绿色枝蔓——那是绿植垂下的枝蔓,在这里随处可见,没有什么稀奇的。
“奇怪……虽然为了能发力,他把它绕成了一圈圈的绳索模样,但看起来,在他这么做之前,这东西就被什么用力踩过了……”收藏家仰头看向起源:“异常者还有朝花花草草发泄的毛病?”
“他对这种没有思维的东西可没兴趣。”起源的视线落到了江奕奕身上:“与其说是异常者特意为之,倒不如说,这是他留给医生的信息吧?”
收藏家得到了解释,低头重新检查伤口:“用植物枝蔓勒死自己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这种脆弱的存在,根本无法杀人,但凡有一丝犹豫,都足够他活下来。”
“是必须得抱着非常坚定的死亡意志才能做到的自杀方式呢。”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起源看向江奕奕:“感觉在哪看到过。”
假面提醒起源:“医生档案上,不是有两个相关人员的自杀案例吗?”
收藏家想起来了:“监察者对此的分析报告上,也做出了这个判断,独狼是抱着十分坚定的决心自杀的呢。”
白沧从门口走进,越过其他人,站到江奕奕身旁。
他看了眼前方凝固在畅快笑容表情的异常者,对他们方才的话题没有任何兴趣,直截了当的对魔术师道:“监控视频?”
“对哦,这可是星狱……”假面一拍手,好似恍然大悟,拖着长音补充道:“跟星狱有关的地方,无处不在的监控才是常态。”
魔术师征询的看向江奕奕,又想起什么,平铺直诉的解释道:“为了尊重隐私,这里只有一个确保用作记录的摄像头,不具有收音功能,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将桌子那边的场景录入的。”
“显然,这不是正常情况。”
起源接过话茬,打量异常者跟桌子的距离,又四处环顾了一圈,最终视线锁定在不远处角落里的灯上。
他沿着那个角落,虚划出一条笔直的线,将现场分割成两块——一块是处于监控盲点的区域,一块是正对着监控的区域。
正如魔术师所说的那样,对话的桌子位于监控盲点,但巧合的是,异常者死亡的区域正好位于监控之下。
“这当然不是巧合。”李一河从门口走了进来,他随口道:“显而易见,就是因为这个位置正对着监控,异常者才会选择在这个位置自杀。”
李一河停在魔术师身旁,伸手搭着他的肩膀道:“监控里有他留给医生最后的讯息。”
魔术师瞥了眼李一河,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再度征询的看了眼江奕奕。
江奕奕大概能猜到那些话的内容——从他选择的凶器来看,对方的目的毫无掩饰。
怪不得,他的隐藏结局被打出来了。
江奕奕朝魔术师点了点头。
魔术师走近监控,刷卡读取监控信息,下载到星卡上,完成这些步骤,才重新走回江奕奕身旁,点开了这段简短的监控视频。
星卡上浮出悬浮的虚拟屏幕,屏幕内是熟悉的背景,只是光线有些过暗,以至于那些植物的影子被拉成了张牙舞爪的模样,乍一看,极为惊悚。
假面喃喃自语:“灯光被调暗了?”
李一河否定他的猜测:“应该是检测到生命体特征小于设定的频率之后,智能家居进入了休眠状态。换句话说,在此之前,异常者维持了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状态。”
昏暗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灯光忽而亮了起来,转眼间,由昏暗转为了过于明亮,过强的光亮被视频自动弱化,维持在人类肉眼所能接受的舒适程度。
李一河得出结论:“看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生命体特征就从静止转为躁动,是受了什么刺激?”
灯光维持了一段时间,寂静的画面始终没有变化——因为监控不具有收音的功能,以至于他们无法知晓在灯光亮起之后,没有被监控拍摄到的异常者是否曾说了什么。
但很快,异常者的身影出现在了监控之中。
他走的很慢,与其说是因为动作缓慢,倒不如说是不得不走的很慢。
“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收藏家飞快扫了眼屏幕道:“这个姿势,与其说是内伤,倒不如说他……”收藏家思考了下合适的词汇:“撑不住这具身体。”
“这确实是医生拿手的领域。”李一河朝江奕奕笑了笑道,大脑无法支配肉体的感觉,李一河早已在江奕奕那里体验过了。
异常者在画面正中心停下,他朝镜头看了眼,缓慢的露出兴奋的笑,弯腰捡起了被其他绿植遮掩的枝蔓。
他拿着它比划了下,耐心的将它揉搓成更紧实的线状,一边动作,一边张合着嘴,说了些什么。
江奕奕还没来得及为视频没有声音而苦恼,现场已经有人同声翻译了起来——准确来说,几乎是所有人都开了口。
显然,唇语对他们来说,是一项必备技能。
“我知道,医生做了什么。”异常者漫不经心的道:“但医生没给我一个答案。”
“当然,医生也不可能给我一个答案。”
“在医生眼里,你已经足够仁慈。”
“但……”异常者抬起头,再度朝监控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别忘了,是你亲手把选项递到了我面前,将死亡作为答案之一递给了我。”
“你想让我死。”恶意从异常者的笑容里浮现,如有实质的透出虚拟屏幕,萦绕在众人身旁。
“那么,如你所愿。”
“我会因你而死。”
异常者停下动作,注视着屏幕,一字一顿道:“我之所以选择死亡,是因为,医生你,想让我死。”
这就是他的隐藏结局之所以被打出的原因?
江奕奕注视着异常者接下来无比平静又无比愉悦的行为,若有所思,虽然过程一度跑偏,但最终依旧回到了异常者最初的设想之中。
用他的死亡来做那枚打破第一扇玻璃的石头。
用他的生命来开启江奕奕的另一面。
现场沉默了片刻,李一河作为现场智商最高的那个人,义不容辞的打破了奇怪的氛围:“那个傻逼……他到底在想什么?”
“散了散了,我还以为会是多精彩的演出呢。”起源瞬间失去了兴趣:“结果,就这?”
收藏家用词比较委婉:“他之所以能没有底线,不正是因为他自卑又恶毒吗?他跟我们可不一样。”
死神发出笑声:“没有意义的死亡,傻子。”
白沧做了总结陈词:“他可能以为,这样就足以给医生留下心理负担,成为压垮医生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普通人或许会很有用。但他没有想过,医生早就面对过这些了吗?”
独狼的死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自杀者。
李一河发现,虽然他已经足够了解人类多样性,但蠢货依旧能挑战他的想象。
“那不能怪他,他本来就不是针对能力者的狩猎者。”魔术师心有不忍,毕竟人死都死了……
“他所擅长的猎物,是脆弱敏感的普通人,准确来说,是普通人里更出色的好人。”魔术师努力让对方的行为听上去不是那么愚蠢:“如果是他熟悉的猎物的话,他所做的这一切合理且无懈可击。”
“没错。”李一河赞同道:“问题在于,医生是他熟悉的猎物吗?”
“作为被捕食者,生出这种妄念……”李一河看了眼江奕奕:“很可笑吧?医生。”
江奕奕收回停顿在异常者身上的视线,异常者是怀揣着执念被实现的快乐赴死的。
死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痛苦,就像是一段漫长旅程的终点,让旅人终于能获得长久的休憩。
“无论什么时候,选择死亡,都不是一件该被嘲笑的事情。”
异常者跟江奕奕遇到的能力者不同,从他最初选择坚持无意义的谎言开始,就已经彰显了这一点。
在他无比浓郁的恶意之下,藏着一个自卑、懦弱、渴望着善却又否认着善的灵魂。
跟其他能力者不同,他更疯狂,但也更脆弱。
或许他有足够悲惨的故事来解释如今的疯狂,但这里谁又没有一个足够骗取眼泪的糟糕过去呢?
不同的过往开启了不同的人生,没有人有权利因为作恶者曾经的悲惨而原谅他如今犯下的错。
那是死者的权利,不是活人的。
只是异常者最终之所以选择用这个被其他能力者称之为“可笑”的方式来实现他的执念,究竟是因为他过于愚蠢?
还是因为他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以至于疲惫不堪,最终依旧因为本性的懦弱而选择了就此止步?
谁也无法知晓答案。
但就如同苍文栋所说的那样。
他的死亡,罪有应得。
作者有话要说:【“但对某些……”白沧的视线划过李一河,落到了江奕奕身上:“生物来说,死亡可不代表终点。”】
【“这么说医生,就有些过分了。”李一河道。】
这不是在说江奕奕,是李一河故意这么说。
李一河本不该说出这么明显的“不该是他会说的话”,但他说了。
所以,其他能力者说“李一河被压制了”。
后续,白沧的话里也透出了这一点,关于他之前所说的某些生物,究竟是指谁。
【“我警告过简思了。”】
【“对他来说,死亡不代表终点,但对你来说,死亡仍代表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