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赵意筠翘着个二郎腿坐在矮桌边,手下捏着一颗碟子里的花生米,利落地往嘴中一丢,“耶誉那厮知道后怎么样了?”
只见她对面坐着两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男子,一副书生打扮,其中一个青衣书生听完她的话笑了笑,道:“耶誉深陷内政之困,哪有功夫来管这边疆乱事,自然是全部丢给他手下那大将卓图了呗。”
另一个蓝衣书生点点头,道:“涅北内政如今已近高.潮,耶誉自然不能懈怠,不过这卓图也是不好惹的。”
青衣书生摇摇头,“哎,我可是很看到我们赵迟将军,他对我们北疆熟悉得很……”
还没说完,那蓝衣书生就打断他的话,道:“赵将军虽说也是我们北疆的老熟人,可若是沈将军在……”
他这话一说完,两个书生同时轻叹口气,摇摇头,然后互相举杯饮下一杯酒。
赵意筠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心里竟觉得有趣,还没回话,立马被人喊住。
“赵公子!”齐安从客栈后院走出,来到她身边,低声道,“爷说让你玩够了就回去吧。”
她抬眼看向对面两个好奇的书生,轻轻一笑,道:“嗐,我兄弟找我,二位公子慢坐,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好说好说。”两个书生齐齐拱手。
赵意筠起身,整整衣衫下摆,然后跟着齐安往客栈后头的院子走去。
“世子又怎么了?”她问道。
齐安轻声回道:“城外有消息了。”
赵意筠眉头一挑,脚下加快许多。
走进屋里,萧远祁手上还拿着一张巴掌宽的纸条,听到她走来的声音,抬头道:“在外面都听到什么了?”
赵意筠一身男子装扮,笑着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才道:“说那耶誉分.身乏术,卓图一人抵抗云云。话说,自从我哥出兵后,消息传到城里,这里的人又都‘正常’起来。”
“正常?”萧远祁挑眉,“什么意思?”
“之前说到什么汤祥村,涅北,简直就是谈虎色变,现在倒是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愤慨,谈论。”她轻叹一声。
“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遭遇什么,但是太守私逃,无人领头反抗,自然只能沉默。”
赵意筠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纸条上,道:“这是什么?”
萧远祁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你哥传来消息说,卓图已经下令让达安带一部分人回去了。”
闻言,赵意筠面上一喜,说:“那等城门守卫换上宇成裘的人,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萧远祁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这近十天的时间,赵意筠都待在这个客栈里,着实有些闷,听到终于能出城,语气也变得松快,“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两日后,赵意筠一行五人乘着马车出了元州。
渠英山,大南军营。
赵意筠一下马车,就感觉到整个军营的气氛有些焦灼,她回头看了眼萧远祁,只见他也正微眯着眸看着里头略微混乱的情状。
“怎么回事?”她心里隐隐不安。
萧远祁未语,提步往前走去,还没走出几步,营子里有就小兵发现他们,面上很是惊喜,喊道:“监军回来了,监军……”
那小兵脸上一滞,目光落在萧远祁身后另一个人高大的身影上,“将,将军,沈将军回来了!”
他的喊叫立刻引起周边众人的注意,一时之间,数十个士兵朝着他们跑来。
赵意筠再一次感受到沈无炀在军中的威望。
“沈将军,监军真的把你找回来了!”小兵的脸上满是欣喜。
已经恢复原本面貌的沈无炀淡淡点头,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
“军营里是什么情况?”萧远祁看了眼军营里的情状,沉声问道。
那小兵一愣,似才反应过来,忙道:“是赵将军,赵将军昨夜突袭卓图的营寨,顺利返回时却被中了他们埋伏好的陷阱,受了伤!”
“什么?!”赵意筠大惊。
……
安北将军营帐。
赵意筠听完那个小兵说的话后,便立刻往赵迟的营帐赶去,还没掀帘子就听到夏昭和轻微的啜泣声以及……一道有些熟悉的温润男声。
她还没来得几多想,手已经将帘子掀开。
“赵二姑娘?”
“柏大夫?”
两人同时开口,面上皆是一愣。
萧远祁跟在后面,一只脚还没迈进来就见这两个人遥遥相对,连表情都那么一致。
惊讶之余,满是喜悦。
夏昭和是听到他们的声音才抬起头,见到赵意筠又惊又喜,立刻从床边站起,“你们回来了!”
赵意筠从惊喜中回过神,也没工夫问柏子凡为何出现在这儿,只是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上面容些微憔悴,双眼紧闭的赵迟,道:“我哥他还好吗?”
夏昭和又坐回到床边,纤手轻抚着赵迟的发顶,回道:“胸口中了一箭,幸好途中遇上柏大夫,不然等回到军营再处理恐怕就迟了。”
赵意筠听着就紧张,却听身边的萧远祁又问:“听说是卓图在回程路上设下的埋伏?”
“没错。”夏昭和点点头,“昨日将军他们偷袭的本是卓图的军营,意外的顺利,谁想回来时在锡山峡谷一带遇上埋伏,涅北军处在高地,且目标就是将军,无所防备下便受了伤。”
“卓图此人诡计多端,明面上看似不敌我军,实则派一大批精锐潜至峡谷处,铤而走险,就是为了刺杀大哥,动摇军心。”萧远祁眸含锐光。
赵意筠点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柏子凡,开口道:“柏大夫怎么会出现在锡山附近?”
“这段时间我正在教阿成识草药,听说锡山附近有许多黄芪,便想过去看看,谁知在峡谷附近遇上大南的军队。”柏子凡说话如之前般温和。
“阿成?”赵意筠似乎没听过这号人。
柏子凡目光突然看向营帐门口处,她注意到这一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沈无炀正站在门边,身边……
赵意筠目光下滑,一个熟悉的小男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他?刘家小男孩是阿成?”
柏子凡点点头,正准备向阿成招手,就见他一溜烟往赵意筠那儿跑去。
“姐姐,是你!”阿成睁着双大眼,笑嘻嘻道。
赵意筠微弯下.身,道:“好久不见。”
阿成看看她,又看看沈无炀,“大哥哥。”
柏子凡早就发现了这个人,从外形上看总觉得哪里见过,可这脸他并没有印象。
赵意筠看出他心里的好奇,心想,如今大家都在军营相见,自然也不必再隐瞒身份,便开口介绍道:“这是镇北将军沈无炀,此前就是他戴着你做的人.皮面具。”
柏子凡听闻,内心一惊,还没等他表露出来,赵意筠再次开口。
“另外还没介绍,这是荣亲王府世子,亦是此次监军。”赵意筠笑笑,指指自己,又指指赵迟,“我是赵将军的妹妹,也是监军家属。”
监军家属?
萧远祁抬眼看了下她。
柏子凡笑意温和,拱手道:“没想到在下身边是卧虎藏龙,任凭我怎么猜也猜不到各位是这般身份。”
其实赵意筠明白他这是客套话,之前种种事,只要是哥有心眼的都会在心里猜出他们大概的身份。不过柏子凡却是从未纠结过这些事,心里有所猜测但从未表现出来,只当他们是普通朋友。
这时,沈无炀走近床榻边,看向夏昭和,问道:“赵大哥怎么样了?”
“柏大夫用了药,现在正睡着。”
沈无炀点点头,看上去也放心许多。
赵意筠注意到夏昭和语速稍慢,眼底透着疲乏之意,开口道:“嫂嫂,哥哥这里我来看着吧,你先去休息吧。”
柏子凡也应声道:“赵姑娘说得不错,夫人你先去睡一下,这里由我们看着。”
夏昭和其实熬了一夜已经累极,听到这话,看了自家丈夫一眼,点点头。
等她离开后,沈无炀也准备离开,就在他即将掀起营帐帘子的时候动作一顿。
“世子,你不走?”
此前,他们已经说好,回来后必须要立刻商讨之后的行动。
萧远祁并未立刻回答,反而看向赵意筠,说:“你在这里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这是我哥哥,再说这里还有柏大夫,”她看了眼阿成,补充道,“对了,还有阿成,没事。”
萧远祁对上她的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萧、沈二人离开,赵意筠才转向柏子凡,却见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疑惑道:“你笑什么?”
柏子凡淡笑摇头,“没事。”
赵意筠不疑有他,说:“你昨夜应该又是熬夜医治我哥的吧?”
还没等柏子凡回答,阿成就在边上应声:“是啊,柏哥哥熬了一夜,今早才从营帐走出来,还没休息多久呢,又过来了。”
柏子凡轻斥他一声,让他莫要多话。
赵意筠则笑笑,“柏大夫,你也先在边上歇会儿吧,有什么事就吩咐我,这可是我哥哥,理应是我来照顾他。”
柏子凡也不再拒绝,点点头道:“也罢。这里正熬着药,约莫半个时辰将军便会醒,到时你将药喂他服下即可。”
说着,他指指一旁另一张矮榻,“我就在那里歇歇,有事便叫醒我。”
“明白。”赵意筠摆摆手,让他快去休息。
阿成倒是精神气十足,蹲在炉子边,乖巧道:“我来替姐姐看着药,你坐着便是。”
赵意筠轻轻一笑,“真乖。”
大概过了三刻钟,在赵意筠把整个营帐逛了三四圈后,床上的赵迟终于微微移动身子。屋里本就很安静,她很快注意到这点动静。
“大哥?”她几步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