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分钟后,病房传来隐忍又痛苦的哭声――
“山姜……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纪长松擦了擦眼角,眼眶依旧湿热。
他心道――
山姜,你最念着的女人来了,你怎么还不醒来看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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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纪长松回来了。
楚凝好似没有哭过似的,镇定而冷静:“有见到医生吗?他怎么说?”
纪长松也假装不知道,回复:“还能怎么说,挺好的,照顾得不错,不要放弃希望。”
这些日子,这样的话实在听得够多了。
“我要带他出去走走了。”纪长松说着,推出了轮椅。
楚凝伸手,握着轮椅的手柄。
纪长松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动作,将纪山姜抱在了椅子上。
他走在前面带路,楚凝推着纪山姜往外走。
出门后,前方有个小坡,纪长松伸手:“给我吧。”
楚凝摇摇头,咬紧牙关往前推着:“总要习惯的,在他醒来之前,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完,推着人慢慢爬上这小坡。
纪长松在原地站了十来秒钟,才跟了上去。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主要是纪长松在说,楚凝认真听着。
她缺席了山姜的半年,这半年,她没有在他身边,也因此,她想知道这半年发生的事情。
“……他当时是第一个抢救出来的,也是第一个做出诊断,植物人。”纪长松眼眶再次湿润,“他这么年轻,怎么就成了植物人?”
楚凝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手柄的手。
“当时听闻你没什么大碍了,我就直接带着山姜出来。不用请护工,我自己就可以将他照顾得很好。”纪长松扯出笑容。
楚凝越发沉默。
当初纪山姜成为植物人,纪长松听闻被他紧紧护着的楚凝却没什么大问题,他便知道――
纪山姜是想要用自己的命换楚凝的。
纪长松那时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
纪山姜本来是在纪长松那儿吃饭,要不是纪扬灵那通楚凝有危险的电话,他现在应该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呢?
“他小时候吃够了苦,我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他长大后疏远我、仇视我,我依旧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我终于可以照顾他了,可是他这么了无生趣的躺着,我又觉得难过。”纪长松擦了擦眼泪,视线移到纪山姜身上时,充满了慈爱。
他长出一口气:“刚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第二天就会醒来,这么一天又一天,渐渐丧失了期待和希望。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他一直不醒来,那我就一直守着他,就这么一直陪着他。”
楚凝终于说话了,声音坚定:“他会醒的。”
纪长松微愣,抬头看了眼天空,轻声道:“或许吧,你是他最惦记的人,你来了,他或许会醒过来的。”
楚凝抿了抿唇,眼神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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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终于体会到纪长松说得那种感受,那种每天都期待第二天他会醒来,可是在清晨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他依旧那么躺着。
充满希望再失望,无限循环。
年三十。
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有华人的,而春节对于华人的意义又非常重大。
只是他们现在住在异国他乡的医院,这里面显然没什么年味。
楚凝坐在纪山姜旁边,看着他,声音温柔:“山姜,今天是年三十,去年年三十我和扬灵去纪家拜访,那时候我以为我会和他在一起,可世事难料,没想到我竟然爱上了你。”
她伸手,一边给他按摩,一边声音带着笑意说:“你那天肯定嫉妒死了吧,你那时候装模作样,总是摆出一张冷脸,让人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她的手顿住,声音低了些:“山姜,我很庆幸遇见了你,也庆幸爱上你,你是个温柔、善良的男人,和你相爱是我的幸运。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了,我抽更多的时间陪着你。”
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可她和纪长松坚信,他们和他说话,他一定会听见的,他会知道他们想他,会知道他们盼着他赶紧醒过来。
“山姜……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楚凝声音有些哽咽。
她握着纪山姜的手,挨着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闭上眼睛,泪珠滚了出来。
半响,楚凝说:“山姜,我们回家吧。”
等纪长松回来的时候,楚凝就提出了回国的想法,纪长松有些抗拒,眼里带着不愿。
“我不同意带他回去……”纪长松开始思考借口,“他一直在这儿接受治疗,以后也应该继续在这儿治疗。而且这边环境好,我也能好好照顾他。”
他顿了顿:“我们不换地方了,你要是想要过来,就随时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