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珺一大早就被宫女从香闺中唤起来,不情愿地撇下裴郎去两仪殿见面陛下。
她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怀王造反康王叛国之类的。谁知,只是问赐什么物件儿最能让她欢喜
这哪是让她欢喜,分明是想讨发妻喜欢,又不愿表露出来,山路十八弯的拐弯抹角。
当她从吴六一的暗示下,得知陛下昨晚惹人家生气之后,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想想这对儿小夫妻,整日里过得跟个欢喜冤家似的,还真有那么一丝烟火气息。看在皇后也很可爱的份上,姑且就帮帮他们。
打定主意后,她扔下一句,陛下既然信得过臣,其他就别问了,在他无奈的默许下直接来到了清宁宫。
“娘娘,臣今儿个又来叨扰您了,可莫要轰臣走。”慕容珺广袖飘逸间盈盈下拜。
王徽妍顾及吴才人在身旁,只得说着官话“长公主莫要妄自菲薄。”意思就是,你每日都来才好呢。
吴才人早已起身,与皇后保持半个身位,请安道“参见长公主。”
按品阶,长公主为正一品,与德、贵、淑、贤四妃并列,才人为正五品,这一拜慕容珺到也受得。
慕容珺目光扫过这名才人,却先回了皇后的话,“那臣就赖在清宁宫不走了。”这才虚扶吴才人,照旧看向皇后笑道“陛下这后宫嫔妃虽然人数不多,可臣至今尚未认全,该打该打。”
吴才人见自己插不上话,又见皇后像是和长公主很热络的样子,只好恭谨请辞。
皇后派了素宁亲自去送。
“这名才人的父亲是何官职”慕容珺打量着吴才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询道。
王徽妍答道“兵部侍郎之女,吴侍郎曾任定西都护府副都护。”
慕容珺歪头思索,见皇后看向她,哦了一声,随口说起了闲话,“裴郎听闻您同意借厨子,这傻瓜竟然背着我,弄了一桌上京城乃至大内都吃不到的边境小食,说要让臣派人送至清宁宫请娘娘尝尝。”
慕容珺走至皇后面前,真挚地邀请“娘娘,不如去臣府上略坐坐,到底比清宁宫自在些。”她环顾自周,夸张地摇摇头,“臣幼时在清宁宫被先皇后打过屁股,至今都有阴影。即便有美食,在这里食用也会食不知味。”又低声附耳说道“陛下那里您放心,臣来时已经获得他的首肯。”
王徽妍心叹,她昨晚才被打过屁股,同是天涯沦落人。感慨上天怎得派了如此贴心的人下凡陪伴她。
少女欣然应允,“既如此,就听长姊的。”
素芸二人抱着温热的汤药,随着辇车浩浩荡荡向左银台门走去。
片刻后,她们见到了传说中的飞桥履道。
据说先皇很是宠爱这名长女,虽不是嫡出,却给了她嫡女应有的待遇。好在先皇后也没有诞下嫡女,所以从小长公主是被先皇后抚养长大,与嫡女没什么分别。出嫁后,因为舍不得她,特意命人建造了这条飞桥履道,公主府直通禁中大内,荣宠可见一斑。
辇车到达飞桥旁,皇后和长公主相继下了车,走上了这座可遮风遮雨并且美轮美奂的飞桥。
仲春时节,天气逐渐回暖,平日里无须披风。待驻足在飞桥中央,眺望远处的重重宫阙,在春风的吹拂下衣袂翩飞,很像下一刻就要羽化仙去的感觉。
慕容珺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太液池,笑了一声,“娘娘有所不知,臣尚在总角时,比皇弟们还要淘气。打架,上树掏鸟,下水采莲,就没有不会玩的。陛下却是众皇子中最规矩的,衣衫总是十分整洁,无论人在何处,总是腰背挺直,身姿如松。”
她示意素芸上前为皇后披上披风,继续边走边说,“太后娘娘管教严格,陛下怕衣袍弄脏,有时面对皇弟们的恶作剧选择视而不见。臣就不干了,凭什么就你一个人干净整洁,被母后夸奖。”
王徽妍饱含期待地看了她一眼,等待下文。心中巴不得听到她是如何欺负狗男人的事迹,多多益善。
“结果,臣发现他每日午时要来太液池附近背书,就提前算好时辰跳入池中,待他路过一把拽过他的衣袍,将他带入了池中。哪知,他根本不会凫水,灌了一个水饱不说,还因此发了高烧。臣被罚跪,还是他病中跑过来求情,母后才赦免了臣。”
慕容珺回忆起往事,长叹一声,“是陛下央求二皇兄背着他前来为臣求情,当时我们三个很是要好。二皇兄若活着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王徽妍逐渐隐去嘴角漾出的笑意。
慕容珺恐怕不知慕容清致尚在人世。少女转头看了看满脸惆怅的女人,心中暗叹,谁说皇家没有亲情,至少她是亲眼所见慕容氏姊弟之间割舍不断的亲情。
狗男人虽然将慕容清致藏在大相佛寺,又未尝不是保护他的一种手段。
若他尚在人世的消息一旦传出,保皇派势必会找机会杀之而后快。而伺机而动的敌人,也会利用慕容清致试图发动政变。无论哪种结果,对于大燕国祚而言都是无法修复的重创。
若慕容策心狠一些,恐怕慕容清致早已魂归西天了。
看过那么多史书,这几日她也曾扪心自问过,若站在慕容策的位置上,会如何处理他这位前太子哥哥。
答案竟然和他是一样的。
既然和自己的选择一样,姑且算狗男人也是个善良的人罢。
王徽妍引用老和尚的话,温声安慰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除了暗中叹息,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姑嫂叙话间,下了飞桥走到了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
门庭前早已跪满了接到消息的仆人,黑压压一片好不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