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知晓柳家会来人,本就不大高兴,见到来者是柳成义时,毫不掩饰地脸黑如锅底,不过还算能忍,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没有发作,只如寒冰般冷冷瞥了下柳成义和怀空,之后不再匀一个眼神给那两人。
柳成义瞧见了她和各宗派的人,脸上无甚变化,举止平和大方,笑眯眯与进来的诸位长老、主事打招呼,甚至亲切地跟凤灵宗这边攀谈,仿佛有多熟似的。
当初去柳家截人,凤灵宗这边可是照着柳家的脸狠狠打,江林更是差点指着柳成义的鼻子开骂,而今柳成义好像都忘记了,不计前嫌地对着她和清虚笑脸相迎:“玄机长老安,清虚长老好久不见。”
清虚面色阴郁,不予理会。江林则一点不给面子地瞧向别处,不搭理这虚伪的中年男人。
她俩如此“一唱一和”,鄙夷的意味毫不收敛,堪比直接一人一巴掌甩柳成义脸上。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多少都有点尴尬,没想到她俩都坐到长老位子上了还这般不分场合,毕竟是出来办事,共同御敌,都站在同一阵营了,怎么也该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不应这么做,应该大局为重。
不过想是这么想,谁都没出声,沐青和玉华还在呢,她俩都没一点表示,敢出声就相当于站在凤灵宗对面,站柳家的队。
柳家和凤灵宗孰轻孰重,大家还是有脑子的,不至于这么拎不清,于是全都当做没看见。
当年的清虚修为尚低,被柳家和怀空老和尚压着打,但如今可不是好欺负的,哪还有当初任人宰割的低微,她睥睨着那些人,冷脸一言不发。
柳成义呵呵笑,俨然十分顾全大局,颇为心宽仁慈,一点都不恼火,而是对着沐青恭敬喊道:“沐宗师,又见面了。”
沐青面无表情,不过比清虚她俩态度好些,不咸不淡点点头。
柳成义接着又同玉华套近乎,脾性不要太随和,他倒是挺有本事,一会儿就把僵滞的气氛缓和下来,四处打太极。
玉华左手把着水烟袋,美目一挑,从容不迫地应付这精明东西,三言两语就将其打发。
“柳前辈怎地来得这么早?”轻飘飘抛一句问话出去,不愿再走过场地客套。
柳成义哂道:“一早收到杨门主的消息就出发了,现在魔头作祟,我等应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只盼能早日将邪祟铲除,恢复安宁。”
一番话说得无比高尚坦荡,堪称典范,义正言辞简直令人动容。
方才还装聋作哑的那些人听完,竟生出惭愧感,柳家的作风一贯清正,动必有道,行必有正,恪守规矩礼节,实乃正道君子。都这种时候了,敢于像柳成义这样的真不多,其心胸和眼界确实令众人佩服。
大家相互你看我我看你,不多时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开始聊起此次的正事。
太一门杨门主将大家请进阁楼中,换个地方说。
沐青几人跟在玉华后面,不慢不紧一块儿进去,听各大宗派商量讨论除魔计划。
虽事发安阳,但杨门主不敢贸然出头,恭敬请年高德勋的怀空大师主事,众人没意见。
怀空大师此次下山,全因受邀而来。
杨门主也不隐瞒,直接言明,其实太一门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当时以为能解决,就没有兴师动众,直到瘟疫爆发,又在陈家村后山发现了魔界入口的封印,这才发觉事态的严重,赶紧第一时间向缥缈峰求助,并通知其它宗派。
太一门虽做得不够尽善尽美,但能到这一步还是不错了,无可指摘,何况眼下也不是指责的时候。
杨门主将目前的情况无一遗漏地叙述清楚,包括沙地法阵,以及可疑人物周大夫。
他在传讯中并未提及周大夫,话一出,所有人惊诧,纷纷七嘴八舌询问。
沐青没有往人堆里挤,候在一边旁听,当听到杨门主将周大夫称为魔头的同党余孽时,手下一顿,不着痕迹望过去。
藏在灵袋中的白姝也听见了,僵直身子,敛神继续细细偷听。
有人问周大夫所犯何事。
杨门主一一将原委道来,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一遍。
当日陈家村被洪灾席卷,太一门火速派弟子去处理,在与安阳城官兵一起把村里人都迁出去后,带队的高阶弟子却在后山发现了怪异之处。
——大雨滂沱的夜里,周大夫独自背着箱笼在林中行走,他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困住了,走一圈又绕回来,浑浑噩噩意识模糊。
那样的场景实在瘆人,何况他身上还萦绕着浅淡的魔气,一看就不正常。
高阶弟子不敢轻举妄动,赶紧让两名师兄弟去请长老,自己则带着众人在林中守着。
周大夫还在绕圈,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离得近了才能听清。
他不住地念道:“天快黑了,雨这么大,要快些进城……”
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魂魄离体成了执,只记得生前的事。
太一门长老过来,带领众弟子在周围探查,在被泥石流冲垮的小路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并顺着山路找到了隐隐要裂开的魔界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