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天空一片灰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有人在照顾着梅姨娘,楼星环则在小厨房里看药,站在小凳子上,扇着小蒲扇,看火势一大一大的。
所幸今日煎药没有侧王妃的人来使坏。
楼星环猜测是托了小爹的福。
昨天小爹牵着他来枫萝院,还重重惩罚了大夫和药童,府里的人一看,就知道鹿冰酝的意思。
楼星环将药汁倒出来,隔着布帕,药罐还有些烫,他捏了捏耳朵,才端起药出去。
乌云沉沉的,如同堆积了一肚子的水。
“苦吗”楼星环问。
梅姨娘喝下药后,精神好了不少,她高兴地摸摸儿子的头,说“不苦,好喝,像喝灵丹妙药似的。”
楼星环想起鹿冰酝一到治病救人时就格外认真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小爹医术很好。”
“是啊。能遇到心善的王妃,是我们的福气。”梅姨娘道。
她不问为什么鹿冰酝会进王府。珩国以前不是没有过男子大婚的先例,而且,她也无权过问。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三少爷,梅姨娘,侧王妃有请。”
鹿冰酝派来的人很机灵“三少爷和梅姨娘已经歇下了,且鹿公子说,病人养病期间,外人不得打扰。”
梅姨娘侧耳细听,唇色发白“那是侧王妃身边的姑姑”
楼星环“嗯。”
那姑姑说“奴婢知道鹿公子有令,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拖延。来人,把三少爷和梅姨娘请出来”
门外响起一阵推攘和阻拦的声音。
看样子,她还带了人。
楼星环对屋中另一个下人说“你拿着我的令牌,还有这个玉坠,先去履霜院找人,再从后门出去,去顺宁侯府。”
“我知道的,三少爷要当心。”
很快,侧王妃的人就闯进来了。
楼星环“你们有什么事”
那丫鬟说“梅姨娘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请随奴婢去一趟吧。”
看她盛气凌人的样子,仿佛如果他们不去,绑着去也要去的。
梅姨娘不作无谓的挣扎,起身道“妾身遵命。只是星环一直很安分”
丫鬟打断她的话“三少爷也得去。”她一挥手,让人上来。
楼星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扶着梅姨娘,越过她们。
到了侧王妃的院子,只见所有人,侍卫、丫鬟和婆子都很严肃,看着他们,不乏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有一脸丧尽天良的感慨。
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梅姨娘紧紧抓着他的手,指节发白。
侧王妃坐在屋檐下,在由人跪着包裹指甲。看着两个来到跟前的人,她笑了一下,收回手,看了看鲜艳的指甲,道“梅姨娘,你可知罪”
“妾身不知,”梅姨娘屈膝道,“还请侧王妃告知。”
侧王妃的笑容忽地不见,指着梅姨娘和楼星环,疾言厉色道“你大胆,在王府里与人私通”
在普通大户人家,侍妾私通就是死罪,更何况是王府。
楼星环猛地抬头,眼神沉沉的“你污蔑我娘。”
雨水来势汹汹,豆大的雨珠落下,砸得人生疼。
侧王妃院子的人都事先戴了雨笠,她端坐椅子上,雨丝半点儿也沾不到。
几个丫鬟婆子上来按住梅姨娘,楼星环想冲上去,却被侍卫按着“你们放肆”
侧王妃怒道“你一个庶子,胆敢这样与我说话来人,给我掌嘴”
雨水打得梅姨娘睁不开眼,她急道“星环不是有意的,求您放过他”
“你也逃不过。”侧王妃拍拍手,道,“带人证上来。”
昨天那个药童和一个男人走到院中,跪下。
那男人穿着一件褂子,磕头道“侧王妃作主,是梅姨娘勾引我在先的。”
楼星环快要咬碎牙齿,头发湿嗒嗒地黏在脸上“你胡说”
梅姨娘看了男人好几眼,才道“我不认识你”
侧王妃哼笑道“你当然说不认识了,你说。”
药童道“我两次来送药,都看到这位姨娘在和他卿卿我我,还、还衣裳凌乱”
楼星环忽然挣脱了侍卫的牵制,像一头小野兽一样,狠狠揣那药童“我撕烂你的嘴”
侧王妃怒道“还不给我掌嘴,等什么”
侍卫拉了好久才将楼星环拉开。药童的脸已经青紫流血了,十分滑稽,他口齿不清道“三少爷明明也看见的,这是恼羞成怒”
“啪啪”清脆两声,楼星环嘴角也淌下鲜血,他却没求饶,恶狠狠地瞪着侧王妃,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恨意如刀。
侧王妃说“梅姨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叩叩”,雨中蓦地响起敲门声。
侧王妃皱眉。丫鬟隔着门问道“是哪位”
“奴婢是履霜院的人,我们公子说今天的药还未送给梅姨娘,听人说梅姨娘在侧王妃这儿,便斗胆前来问问。”那人不卑不亢道。
梅姨娘眼睛骤然亮起,甚至想扑到门口,被婆子给拉了回来,死死捂住了嘴。
掌嘴的人也不掌嘴了,捂着楼星环的嘴,不让他出声。
侧王妃呼吸一滞,脑里快速想了几回。
她查过的,鹿冰酝与楼星环无任何亲故关系,今天回门,按规矩都要两三天,鹿冰酝肯定是不会回来的。
想必是派人关注着枫萝院的动静,注意到不对劲,才过来问。
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自乱阵脚。
侧王妃使了个眼色,丫鬟意会,高声道“梅姨娘确实在我们这儿,可她说鹿公子的药已经送来了,她都已经喝下了,劳烦姑娘跑这一趟了。”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礼貌道“既然梅姨娘无事,奴婢就先回去了。”
顺宁侯府。
鹿冰酝斜斜躺在藤椅上,盖着一张油光水滑的狐裘,看上去像一只慵懒矜贵的小白猫。
鹿名像是圈占地盘一样,枕在鹿冰酝膝上,仰望着他“那哥想好我的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