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端起茶盅,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吹着喝了一口。
“济南着实是好地方,只是孤身为太子,自不好顾此失彼,旁处总也要顾忌。”
他这样说了,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两人。
韩平宇目露踌躇,袁白彦倒是眼珠一动。
“殿下所言极是,当年先太子殿下也如此考虑,这才自杭州西行,去往武昌襄阳等地。”
他说到襄阳,似若无意地看了赵凛一眼。
正巧被赵凛看到了,又匆忙掩了下去。
赵凛不动声色,“襄阳那倒是个好去处,襄王也在城中,孤与这位皇叔倒是有些年头没有相见了。如今想来,孤年幼之时,皇叔尚未封王出宫,还带着孤在宫中耍玩襄阳”
赵凛一副追忆又思索的模样,“倒可考虑一番。”
他是如何的语气表情,袁白彦一错不错地记在了心里,但也有些许思索。
太子对襄王的态度,是并未设防吗
这样一来,襄王有心算无心,胜算可就大了
当今皇后只有两位嫡子,已经去了一位,如今这位若是再去了,国本动摇,襄王的机会可就来了
袁白彦脑子转的快极了,正这时,听到太子问了过来。
“不知两位卿以为,孤此行,可否要西行前去襄阳等地”他说着,笑了笑,看起来也十分和善,“两位但说无妨。”
袁白彦只觉得太子的表情与言语,终于同先太子有了几分相像。
先太子是菩萨一样的人,这位与先太子一母同胞,而且手足情深,禀性上也许确有几分相像之处。
袁白彦想到了自己老爹的话,不如趁机卖给襄王一个人情
他一副思量模样,先有模有样地说起了襄阳的重要,又说了西行不免存在的顾虑,见太子赵凛饶有兴致地听着,心下稳了几分,得出了结论。
“臣下以为,殿下或可西去襄阳。”
太子要是到了襄王的地盘,襄王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若是太子真是去了,那么自己这两句话,也就分量十足了
袁白彦思虑甚多,去看太子赵凛的反应。
赵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没有评论,点了一旁眉头皱起来的韩平宇。
“韩卿以为呢”
袁白彦也向韩平平宇看了过去。
而韩平宇没有太多犹豫地开了口。
“臣以为不妥。”
“哦”赵凛越发来了兴致,“怎么说”
韩平宇没办法说出真正的原因,他只好说,“西地近年天灾,颇为混乱,殿下南巡还是以稳为主。”
他这样含混说了,赵凛正经看了他一眼,只是看他的眼神失了些兴致。
赵凛确实有些失望。
他以为韩平宇在和袁白彦一唱一和,将南巡推向西面襄阳,可韩平宇的态度却不是这样,竟然是他多想了。
赵凛不由地又看了韩平宇一眼。
虽然私事上让他厌烦,可朝中之事,赵凛不得不说,此人非是墙头摇摆一派,倒像是可用之人
反观那袁白彦,心思颇多,不可信重
袁白彦却全然不知赵凛对自己的看法,只是对韩平宇这话不甚满意。
可他也不好再说,赵凛也没再多问。
不过接下来赵凛明显同袁白彦的言语多了起来,而对韩平宇有所冷落。
韩平宇暗叹垂首,袁白彦精气十足,谈论也更加投赵凛之所好。
赵凛同他说了几句,不住笑着点头,直到端起了茶盅饮茶,谈话才告一段落。
袁白彦甚是知机,闭了口,心里却因着被重视乐开了花。
韩平宇越发显得被冷落了,赵凛却叫了他。
“听闻韩卿夫人过世一年了不知可有续弦打算”
他提醒韩平宇道,“以韩卿品貌,可去京中结亲。”
这话让袁白彦有些惊讶。
太子的意思难道是有意调韩平宇去京中当差吗
事情为何突然发生了转变
只是韩平宇却没有袁白彦那般惊讶,他只是顿了顿,“谢殿下关心,臣续弦一事尚未思量好,还需考虑家中年迈母亲和幼龄小女。”
袁白彦简直要大呼傻蛋,这是太子有意提携的信号,韩平宇居然给拒了
不可理喻
赵凛也为韩平宇的做法感到惊讶。
他不肯去京中结亲,是不是就一门心思看中程玉酌了
赵凛头疼。
“韩卿侍母纯孝,孝心可嘉,那便好生思量吧”
反正韩平宇的母亲老夏氏是绝不会同意他娶程玉酌的
赵凛没了耐心,不想再同一个木头人和一颗墙头草说话了,端茶送人。
可出了门走远了的韩平宇和袁白彦,却把刚才拜见太子的事情又说了起来。
袁白彦拍着韩平宇,“侯爷可真是,太子爷明明有意西行,你怎么不顺水推舟还有,后来太子爷有意提你去京城,你何不顺势而上你可真是”
袁白彦想到了他对程玉酌的上心,皱了眉头。
“侯爷不会真看上那个程司珍了吧”
曾经袁白彦为了气小夏氏,还有意撮合韩平宇和程玉酌,而眼下,他却不这样想了,他可不想自己小妾的亲姐姐成了侯夫人
“侯爷莫要玩笑了那程司珍的妹妹可在我家中做妾呢你续弦了她,多不体面你若是想和宫中走近,不若就顺着太子爷所言去京中结亲,不然,便是那秦司衣也是好的”
有人在此处等了许久,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秦玉紫希望韩平宇能听袁白彦的劝,可韩平宇偏偏说道
“我不会去京中结亲,也会不娶那秦司衣,续弦一事,我心中有数了”
秦玉紫这次没有头晕,只是怔了怔,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
她目光变得异常锐利,没有像方才想的那般,追上去同韩平宇“不期而遇”,而是定住了脚步,朝着之前程玉酌离开的方向看去。
如若不扫清障碍,她的亲事是不会顺利了
她不许任何人任何事耽误她的姻缘,耽误她穿上嫁衣的日子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秦玉紫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回到家中,程玉酌把冷汗湿透的衣衫全部换了一遍,抱着静静坐在檐下吹风半晌,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刑春给她送了茶水过来。
“我以为姑姑这样宫里的人,见贵人不会紧张呢,原来也同咱们一样”
程玉酌见旁人当然不会紧张,可他是太子
“在贵人面前时刻警醒是本分。”她只说了这一句,便不想再提方才的事了。
太子确实比她这些年相像中的要稍稍好一些,更要紧的是,,弟弟程获的事情让她心中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