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多夫一开始确实是直向将军巢穴的书房去的。
但是刚踏入门槛,他就看到了前院中那个讨人厌的幼崽。
“”克里斯多夫即刻顿下了脚步。
他本就一头猩红如火焰的头发,五官棱角分明,眉眼本就显得凌厉,此刻阴沉下脸来,绝对是能将幼崽吓哭的凶戾。
然而远处的小皇子一心扑在他的玫瑰花上,自然无暇注意门口有没有来人。
小小的一双手捧着折射阳光后色彩远胜琉璃斑斓的玻璃罐,白嫩柔软的脸上一派认真,郑重其事地将装有玫瑰的罐子交到立在一旁照看的侍者手上。
离得不是很远,克里斯多夫可以清楚地听到清脆的童声
“要帮我好好拿稳了哦。”
侍者颔首低眉,恭敬顺从,甚至因为同幼崽这样亲近的距离,连眼中都盈满了一泉温柔。
而“温柔”这样的词汇,本是和凶残的虫族搭不上边的。
克里斯多夫盯着一大一小两双交接玻璃罐的手,心底没由来地升起烦躁。
混血的幼崽果然是麻烦精。
说是偏见也好,说是一棒子打死一群人也罢,克里斯多夫只要看见混血的虫族,就会想起曾经灰暗的童年。
他的母亲是个罕见的中等雌虫,性格温柔,当然,从对方领回了那只比他小了两岁的混血幼崽起,他就注定得不到那份温柔了。
仗着母亲对于弱者的可怜,那只幼崽费尽心思耍尽手段。装可怜、诬告陷害这些都是对方的常用手段,偏偏母亲一次都相信而父亲又是事事顺着母亲来。
他自己现在都无法完美地掌控自己的气性,更何况是当时,忍无可忍直接将那只幼崽打了个半死,算是落实了罪名。
最后导致那只幼崽的心计实现,家庭地位一跃高于他。
如果不是十四岁时跟随作为前任副将的叔父,从第三星搬到第五星学习,他可能会被恶心到成年。
他对于混血的态度,比大多数虫族还要极端。
已经不是简单的视对方如蝼蚁而看不起的程度了。
实在是厌恶这些实力不济还装可怜的混血。
而眼前的幼崽,虽然确实比他见过的所有虫族幼崽都要更玉雪可爱,但是改不了是混血的事实。
而且,看样子似乎比普通混血的幼崽还要脆弱。
对于混血的极端厌恶让克里斯多夫忽视了心底的异样感受。
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明明等全部副将集齐需要到明天上午,而以第二星到中央星的距离,他可以等明天早晨再启程,但却下意识选择了会议结束即刻就来的问题。
克里斯多夫不清楚陆斯恩具体是什么时候捡到这只幼崽的,但上一个星期的通讯会议中,还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估计是这几天破壳的。
深秋正
午的空气干燥,扰得克里斯多夫的心绪紊乱。
劝说着自己没必要理会刚破壳的幼崽,而且看陆斯恩的态度还对这只幼崽十分重视,为这件事闹僵了关系得不偿失。
他想径直穿过前院的回廊,可脚步却似黏了土地,一步也没有迈出去。
那边的幼崽却已经拿着小铁铲卖力地开始为玫瑰花种植挖土坑了。
期间还绷着小脸拒绝了上前的侍者帮忙的请求,只让侍者抱着玻璃罐好好等在阴凉的回廊下。
即使在日渐转凉的深秋,正午时分的太阳也还是赫赫炎炎的。
幼崽低垂着眼,阳光洒下来,鸦翅似的睫羽打落细密的阴影。奶白的皮肤在其他景物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腻白嫩,一见便看得出是被娇宠惯养的孩子。
可能稍微吓一吓、凶一凶就会哭得不行。
克里斯多夫也想不通,三头身的弱小幼崽有什么好看的,可偏偏他的视线还就同前边回廊边等候的侍者一样,停在幼崽身上离不开了。
洒过水的湿润泥土上,浅坑渐渐成型。
幼崽抛下了小铁铲,高兴地跑到回廊接过侍者手里的玻璃罐。
一双手举着罐子就向挖好的浅坑方向跑。
大概是兴高采烈又光看着罐中的玫瑰了,连脚下的土地都没有注意。而侍者与克里斯多夫的视野焦点又被幼崽脸颊上浮现的酒窝占据。
崎岖的地表还尚未全部都铺满泥土,接下来的发展在场两位成年虫族都没有预料到。
突起的岩石猝不及防就拌住了幼崽的脚,小小的一只控制不住直向地面扑去。
噼里啪啦,玻璃罐破碎成一片片的声音格外刺耳,惊动搅乱了正午的安宁空气。
万幸的是由于手滑,玻璃罐是往更前方抛出去的,幼崽摔倒的位置并没有玻璃碎片。
侍者急忙想要上前,一道更快的身影却已经将幼崽扶了起来。
小皇子来不及仔细看扶起自己的红发青年,玫瑰被刚才一通摔,花瓣已经落下了不知多少片,还有恰好扎在了玻璃碎片上的,他往前就要伸手将玻璃片堆里的玫瑰拾起来。
克里斯多夫的眉头一拧,神情更加显得凶戾,一把揪住了那只伸向玫瑰的小手。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瞬间下意识松了松握住幼崽手腕的力度。
“花”幼崽带着哭腔的声音似初生的奶猫,弱声弱气。
克里斯多夫看去,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蓄满了水汽,眼眶更是红了一片。
“怎么回事”问话的声音低沉。
正是听到响动而来的陆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