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齐春锦又双叒叕做梦了。
她茫然地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四周没有光。
齐春锦心底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完了,整日说成是做了“噩梦”,这下倒是真真变成“噩梦”了。
“有人么”少女怯怯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但很快齐春锦就皱起了眉。
她真笨。
梦里怎么会有人来应和她呢
齐春锦连忙闭上了眼,开始在心底念叨。这是梦,这是梦,齐春锦你快快醒来
“嚓”的一声轻响,齐春锦忙睁开眼,只见一缕火光骤然跳动起来。
一支蜡烛被点燃了。
齐春锦眨了下眼,才渐渐适应了那光亮。
紧跟着她隐约瞥见,那支蜡的方向,似是有着一张床榻的轮廓。那垂下帷幔之中,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手中勾着一只火折。
那只手的指骨修长,如玉石。
齐春锦骤然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噩梦呀。
是有人在的
那帷幔突然间被掀了起来,那只手的主人倚坐在床边,面色沉沉。
齐春锦猝不及防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对上了。
摄政王
齐春锦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还是一出噩梦
齐春锦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第一回在梦中见到男子的时候。
那一回四下也是一片漆黑,却是连灯也没有点。努力瞪大眼,也只能隐约瞥见一个人形的轮廓,将她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
但到了后头,再梦见他,四周就不再是黑的了。
可怎么今日又又回到黑暗中了
齐春锦小心翼翼地迎合着对方的目光,都快哭出来了。
果然还是噩梦罢。
“齐三姑娘”低低的,嘶哑的声音从他喉中发了出来。
齐春锦瞪圆了眼,本能地摇了摇头。
从前,他在她的梦中,是不会说话的可她竟然梦见他唤她“齐三姑娘”
齐春锦心下懊恼极了。
难不成我又在心下肖想摄政王了不然怎会做这样的噩梦
摄政王定定地盯着她,摇曳的烛火下,她连他的神色、目光都看不清。
但瞧着像是阴沉沉的,有些凶。
齐春锦匆匆忙忙后退了一步。
“过来。”他朝她伸出了手“齐春锦。”他这次叫了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好听,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来,一下子仿佛都更添了几分光彩。
“齐春锦”他又唤了一遍,语气低缓,并且从床榻上起身,缓缓朝齐春锦走来。
她的名字像是被他轻轻含在了舌尖,如珠如宝一般。
齐春锦浑身都烧了起来,又羞又窘又害怕。
一转眼,摄政王已经到了跟前。
齐春锦慌不择路,差点一屁股摔下去。
摄政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微凉,紧贴着齐春锦温热的手腕
“齐春锦,你”
他说话了
还说了好多
我的梦难不成要成精了
齐春锦惊得脑袋里都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连忙抬手一巴掌糊到了摄政王的脸上,将他的口鼻捂了个严严实实,凶声凶气道“你闭嘴,你不要再说话了”
这是她的梦
应当由她做主
“”宋珩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齐王府。
宋珩猛地睁开了眼。
他缓缓坐起身,按了按额角。
是他魔怔了怎么会想要在梦中问她与小皇帝是甚么关系
宋珩忆起梦中少女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又按了按额角。
梦中倒是胆大,连他的脸也捂。
怎么到了现实中,反倒如鹌鹑一般,连动也不敢动了
还是,梦当真只是梦。
梦与现实,本就不相通
宋珩的眉头缓缓皱紧,但很快又舒展开了。
她虎着脸捂住他,凶巴巴大声说话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又可爱。
“姑娘,姑娘醒醒。”
齐春锦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疼得要命。
“姑娘,咱们得去老太太房里请安。”莲儿说着,扶着她下了床。一旁的小丫鬟忙又递上了擦脸的帕子。
齐春锦迷迷糊糊地道“不是不用去的么”
老太太不喜欢二房,齐春锦心底从来都是有数的。老太太也不想见着她。
说是她娘还怀着她的时候,老太太请了个术士算了一卦。那术士卜完一卦,道腹中子将来贵不可言。老太太欢喜得不了,以为要有个将来做大官的孙子了。于是偏爱了二房一些时日,还拿了自己的体己银子去买了上好的补品。等到生产时,她娘还险些因为补过了头难产而亡。
待稳婆抱着年幼的她从产房出来,老太太见是个丫头,当下觉得自己被骗了,发了好大一场火。从此后愈加看二房不顺眼。回回见了她,更是觉得勾起了那段不堪回忆。
今个儿怎么要她去问安了
齐春锦精致的眉眼往下耷了耷。
莲儿叹了口气“老太太又病重了。”
齐春锦怔了怔,一下清醒了。她连忙自己伸手三两下穿好了衣裳,梳洗。一行人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匆匆就往老太太房里去了。
到底是她的祖母呀。
等到了门外,大房的人都已经到了,还有她的父母,齐诚与王氏并肩而立。
等齐春锦走近了。
齐诚面上的神色才松缓了些,抬手抚了抚齐春锦的头顶,极低声地道“别怕。”
齐语芙见状有些妒意“祖母病了,妹妹就不担心吗妹妹今个儿倒是气色极好。想必昨日睡得很好吧”
齐春锦茫然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
气色好么
可她昨夜却是完全没有睡好呀。
王氏面色微沉,也抚了抚齐春锦的头顶,道“你身子弱,娘不是说了吗,叫你来时走慢些,别摔了。怎么还跑得这样急将脸都跑红了。”
齐语芙噎了噎,想瞪王氏一眼却又不敢。
这里人太多,她就是心下的妒意再占上风,也干不来这样的蠢事。
林氏插声道“芙儿你瞧你,怎能这样怪罪妹妹你妹妹不过是起晚了些,心下却也是同你一样担忧祖母的”
只是没等林氏多说上几句责难齐语芙假意示弱的话,那厢门开了,大夫从里头走了出来。
“如何”齐诚一步上前,焦灼地问。
“只是暂且稳住了病情,老夫人不能再耗费心神了,须得静心将养至少三至五月,方才能恢复先前的模样。”
齐诚松了口气,先一步进了门。
其余人也跟着进去了,林氏那没说的话自然也没了再往下说的机会。
等到了老夫人的榻前,众人挨个躬身请了安。
齐春锦直起身,瞧了瞧,老夫人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倚着一只靠枕,眼皮耷拉着。瞧着竟是又比先前苍老了一些。
老夫人先是恨恨地看了一眼王氏,又看了一眼林氏。
她先因正儿去世病了一场,如今又将管家权接回手中,整日里累得够呛,昨个儿竟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险些就丢了这条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