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是不是？”霍四月接上了王秀秀的话。

王秀秀点点头，看起来有一些不知所措。

“三婶，你赶紧的跟我进去看看吧，这我都不知道咋说好了。”王秀秀就央求着曾氏，想让她帮忙劝一劝江氏。

曾氏来这里就是想要看一看江氏，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了。

“这有啥说的，三婶要是能帮忙三婶还能看热闹？就是这个事儿吧它跟别的事儿还不一样，就是三婶能去说那也不一定能行不是。”曾氏就把话先说到了前头，免得王秀秀对自己的期盼太高，到时候不管用就该失望了。

“行，三婶咱们进去再说吧。”王秀秀就道。

一行人进了屋子，霍四月在看见了江氏以后才明白了王秀秀说的不吵不闹说话正常是什么意思了。

一进去，江氏看见了曾氏就道：“她三婶来了，快点的坐下吧。”

霍四月诧异的看了一眼江氏，她现在算是知道王秀秀刚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这也太奇怪了，经历了这种刺激以后江氏居然没有情绪崩溃，反而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二嫂，你这……”曾氏一旦遇见了超过她理解范围内的事情就不太会说话了，叫了一声江氏以后就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了。

“二伯娘，你感觉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看一看？”霍四月接过了曾氏的话问道。

有人解围，曾氏立刻就附和上了，“对对，二嫂，要不然咱们还是找个郎中来看一看吧？开两幅安神的药吃一吃，精神能好不少。”

曾氏觉得自己的老闺女真是太聪明了，江氏虽然说看着都挺正常的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病症，找个郎中来看一看是最好不过的了。

“花那个钱干啥，我现在咋的也不觉得咋的，都挺好的了，不用请郎中。”江氏抬头看了一眼霍四月，平静的说道。

霍四月仔细的端详了一眼江氏，虽然江氏努力控制了，但是显然她并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内心的人，霍四月轻而易举的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悲伤，浓郁的像是一潭黑水，无论如何也散不开。

发现了这一点霍四月反而放心了，只要还有正常的情绪就好，就怕连悲伤都没有了，那可就糟糕了。

以前霍四月就听说过有一种病症，说的就是人悲伤过度以后就会完全的趋于平静，一点悲伤绝望都不见，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慢慢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剥离了情绪感官以及思考能力，最后就是除了吃和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后就算是不死其实和死了区别也并不大了。

能悲伤是好事儿，证明这个人还活着还存在着。

说句矫情点的，霍四月很多时候都认为，能感受到痛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幸运的，真要是快乐痛苦都感觉不到了，这个人就死了。

“二嫂，你看看你想不想吃点……”

“二伯娘，林氏已经被抓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五月不会白死的。”霍四月忽然开口说道。

江氏猛的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紧紧的盯着霍四月半晌，眼泪开始凝聚，可是一直强忍着都没让眼泪掉出来。

“她会死，她不会活着出来的。”霍四月又补了一句。

或许是这一句的缘故吧，江氏的眼泪再也没有控制住，一下就汹涌而下，她开始嚎啕大哭，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悲伤绝望在这一瞬间都发泄了出来。

霍四月静静的看着江氏，没有再开口刺激。

“你这个孩子！我都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别说！平常看你挺有眼力见的一个人，怎么今天……你这孩子你这是咋的了你！”曾氏一看江氏哭了立刻就不知所措了，忍不住埋怨了霍四月，她认为就是霍四月说的这两句话让江氏心里难受了，接受不了了。

“我这些天……我，我天天都能梦见我的五月！那孩子……呜呜呜，那孩子说她冷啊，疼啊，害怕啊，那孩子满身都是血，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我就想抱抱我的五月啊！我还想着我的五月是不是让人拐到哪儿去了！”

“后来我就寻思着，让人拐走就让人拐走了吧，她在这个破地方也没过过啥好日子，说不定让人拐走了日子就好过了！我还这么想着！”

“我看见那个人头了！她三婶！我看见那个人头了！那是我五月的人头啊！她三婶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江氏哭的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任凭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觉得心里发酸，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曾氏看着突然爆发出来的江氏，擦了擦眼泪，不再骂霍四月了。

“我可怜的五月啊！一句话都没能说就走了啊！那个狠心的婆娘把我五月给剁碎了啊！”

霍四月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的确，林氏为了方便处理霍五月的尸体，已经把霍五月给分尸了，现在这个朝代讲究的是尸身完整入土为安，别说什么火葬了就是尸体不完整在别人眼里都是不吉利的，这种情况下，林氏这种类似于“千刀万剐”的处理方式江氏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而且霍四月还记得，在这个村子里似乎是有一个传说，如果人死了以后不能风风光光了无遗憾的走，那这样的人是不能进入阴曹地府转世投胎的，就只能永远做一个没着没落的孤魂野鬼，可怜至极。

霍四月这个年纪都知道的传说，江氏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且据霍四月猜测，他们对于这种传说不仅耳熟能详，肯定还是深信不疑，所以江氏现在的反应完全在霍四月的意料之中，甚至再悲痛一些都是正常的。

一个母亲，在亲眼看见了女儿的惨状以后，再联想到自己的女儿可能此时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孤零零的受苦受难，这种让人绝望窒息的感觉简直可以折磨死人。

如果一直把这些伤痛憋在心里的话，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而像是现在这样发泄出来的话结果就会好很多，即便是心痛的难以自持，但是只要咬咬牙或许是可以熬过这一次的。

“二嫂……你别这样，你这样五月要是知道了那得多难受啊。”曾氏喃喃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江氏，只能想到什么就去说什么，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意识到霍四月并不是在胡说八道而是在帮江氏了，所以这会子曾氏是想着让霍四月开口说说话的，偏偏平常不让说话都能说出来一大堆的霍四月这个时候一句话都没有了，急的曾氏手足无措。

霍四月并不是在给谁脸色看故意不说话，是这个时候她也在想一些事情，而且长得特别的认真，以至于江氏的状态和曾氏的暗示都给忽略了。

她在想，失去了霍五月以后江氏悲痛欲绝，这种痛苦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绝对不是假的，可是平常的时候，就是在霍五月还活着的时候霍四月真的看不出来对于江氏来说霍五月是那么重要的一个存在，如果说只是看江氏抢霍五月吃食那个劲儿，霍四月甚至都有理由怀疑霍五月死了江氏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