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管少宁跟石旦已经走在了村外的路上。
乡下底下就是这样,想找到一条好路不容易,磕磕绊绊的,但对于走惯了的人来说,接受起来也容易。
总不会比山上的路更难走。
顺着小路过去,转了个弯儿,就看到路边有个牌子指向,上头写着“往前五百米为新立小学”的字样。两人合计了一下,刚好这新学校建好还没来看过,就顺着箭头过去,打算看一下以后的学习环境。
过了五六百米,就看到一排平房,简单的很,但也确实不错。在这个大多数砖瓦房都住不起的时候,学校能有一排整齐的房子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没弄光线不好的老房子糊弄。
房子周围用简单的篱笆圈了一块儿,旁边还有农田。大门口有个小茅草屋,门口有一个独臂的中年人在那里晃悠。
见他们两个过来,还打了声招呼,“小娃儿要上学啊八月份才开学,你们现在来早了,别往里头闯,桌椅什么刚从镇子上送过来,有个什么说不清的,等开学了再来。”
“叔,我们就是顺路过来看看。”石旦认认真真的看了以后的教室一眼,又问道“向您打听个事儿,服务社在哪个方向啊我们就是后边的村子里的,今年也过来上学,现在就是过来给家里打点醋。”
“服务社啊”看门大叔顺手往东边的方向指,“你家大人也放心啊”没等他们回答,顺口就往下说,“走东边的大道儿,第二个路口左拐就是了。世道虽然安稳了,但你们两个小孩儿也要小心,别贪图便利走小路知道不捡大路走,下回出来买东西还是跟着大人来。”
这大叔可真热心。
管少宁一点都不嫌弃对方罗嗦,谢了两声,“哎晓得了叔,学校这边的有啥要招人的地方吗”
本来也是没想到,但是现在想想自家妈可能要开第二春,顺口问两句也不会掉块肉。家里按照人头再加上石旦的,统共就十二亩的地。都是习惯了种地的,那点子活儿她自己都能干掉不少,人口多也不怕没劳力。要是能有个轻便的活儿给妈妈,也就不用再盯着地里的事情忙活不停了。
更何况这时候还是在外头当工人吃香,待遇也不错,总比干种地强。
看门大叔有些为难,“这,我就是个看大门的,也不晓得那么多的东西。学校里的都是小娃娃,不能轻忽的”
所以,就是有点难了,那也没事,反正真就是顺口问问。
其实她也知道,这年头想找个能挣钱的工作有多难,不是她嘴一张就能问到的。
管少宁笑了笑,“就是顺口问问,叔,那谢谢您提醒了啊”
石旦回头就笑她,“你想替管妈妈找个活儿干啊我觉得种地挺好的啊,挣钱虽然能拿钱,但是咱家现在也不缺钱了,还不如安安生生的种地拿粮食。”
管少宁一想也对,家里是不缺钱了,缺粮食,好像出来做工也没什么好的
更何况再过几年,就是有钱都没处买去,还不如勤勤恳恳的伺候庄稼,总归不会叫人饿死。
“我才不出去”回家后听到这茬,管妈妈立时就拒绝了,“别说没有,就是有,我也不去种地有啥不好的啊累是累了点儿,可这辛苦粮食吃的踏实啊再说了,咱家如今这情况就这么闷声发财才好呢,你们几个娃儿有出息就成了,手里攒着钱,地里刨粮食,不安稳啊”
她有钱有粮的,孩子们不作妖,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石旦回头小声的跟管少宁嘀咕,“管妈妈今天怎么高兴的有点不对劲啊”昨天还挨骂了,今个就巴不得所有人知道她心情好一样。
管少宁也不知道她妈亢奋的情绪打哪儿来的,琢磨不透就去干活儿。这辈子得亏家族的神秘遗传,有这个力气不多干点活儿,简直对不住冬天里挨的冻。
石旦摸了摸鼻子,看着小媳妇都忙活了起来,自己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就找上招猫逗狗的二舅子,拖着人往外走。
媳妇在家劈柴,他就出去砍柴火,总不能光闲着。
管二哥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得亏管大哥如今出去当裁缝学徒了,家里没人压着他学习,可谓是撒了欢儿的折腾,简直成了全村的包打听。
这一撒欢,就知道他那便宜妹妹弄了个十几岁的童养夫回去。
童养夫其实是人背地里说的。
农村人没啥话题,上午陈素素刚把人带回去,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几乎全村都知道了。
更有陈江河那个二傻子,莫名奇妙的跑到前村的屠户家隔了半斤肉回来,体贴的跟什么似的,叫人纳了闷。这一纳闷,就有人琢磨起来,陈江两口子是不是想给闺女捡个上门女婿了。
毕竟跟那边闹翻了以后,指望儿子贴心是不可能了,这么想似乎也不是不行
“他傻了吗”石旦一点都不觉得背地里说老丈人的不好有什么不对,反正过不了多久,他都要换老丈人了,谁还在乎前岳父啊
“就半天”然后眼神怜悯的看了二舅子一眼。倒霉催的,笑得还挺高兴,你当人家儿子这么多年也没吃两回肉,瞧人家这一转眼的,直接就是半斤往家里割。
等回头管少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才不管陈江河给谁吃肉了,反正都撕扯开了。
这村里来来回回的闲话,管家人能不知道吗当然知道
有那嘴贱的,就直愣愣的说了,“我说三柳啊,你不去闹一闹啊你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闲的啊
管少宁嫌她们烦,中午吃过饭,直接拖着小锄头跟她妈一起下地,第二天又把人往镇上拖。
“别瞎想,多花钱心里就爽快了。”管少宁是这么安慰她的,“想想你现在花的是谁的钱,舒坦不舒坦”
能不舒坦吗
母女俩这回去镇上谁都没带,舒坦的不行,一样多余的都没买,光顾着抗粮食口袋了。
结果隔了没两天,陈江河登门了。
“那个什么我打算收养个养子,跟老大他们也算是有了一层关系,请你们去吃个酒。”陈江河搓了搓手。
管大哥正好今个在家,直接就给拒绝了,“不去。”上回闹翻后,他连有血缘关系的妹子都不想认了,谁还在乎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子啊
他爸的脑子常人真的很难懂,就算是被驴踢了,也不会这么快就登前妻的门吧
更别说回来后听到家里仨小的打小报告了。跛脚叔这人他知道,前头一个媳妇没了,也没娃,就一个人独过。五服之内都没亲人了,要是他妈愿意,那正正好,保管受不了欺负。
他这会儿正琢磨着到时候家里不够住要不要起新屋子,这头亲爹就上门来招人烦了。
管妈妈倒是无所谓,吃酒就吃酒,不吃白不吃,不去好像显得她心虚一样。
但是管大哥不乐意,“不去,你们自己爱办酒办,我家忙着呢。回头跛脚叔还要送点肉过来做腊肠,家里都没空。”
跛脚叔
陈江河脑内警铃大响,“高数那个跛子他干什么来家里做腊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