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喝喝的,等着男人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直接就等到了12月份。肚子都八个多月了,再有一个月，孩子都能出来了。

石旦风尘仆仆的回来，休息完起来后，摸着媳妇的肚子,“没想到能这么长。”这时候交通不便利,“到一个地方要先打听打听市场行情,再找人谈谈。村子与村子之间商量一下，就耽搁了。因着南方那边比咱们这边好一些收成，所以又往前走了走来来回回的，这么一耽搁，连人带货的回来拖到这时候了。”

“所幸还能等到咱们孩子出生。”看着媳妇的肚子,担忧道“是一个吧”

当然是一个，“头一胎啊，我也不敢放开了吃，就怕到时候不好生。”

“胡说什么”石旦瞪了她一眼，“怎么就不好生了咱们的宝宝，肯定心疼当妈的,到日子就该出来。”

管少宁笑他紧张。

久别胜新婚，虽然没干什么,但两口子之间的氛围跟淌了蜜似的，家里人也都不打扰他们。

因着到了年根下，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过新年。管少宁肚子大的行动不是很便利,等厂里放假了，就成天在家待着，时不时的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到底是小孙女的头一胎，管奶奶每天就在家里守着孙女。中学那边晚上的扫盲班，就让石旦先给她代三个月，等出了月子看情况去不去。

“让我去吧。”石旦说道“虽然我也想守着孩子。但是你说的对，咱们表现好一点，再加上这农民的身份，往后就算有个什么，也保险一点。”

亲了亲她额头，“反正就两个小时，回来了我还能看看孩子。”他笑了笑，“你就算出了月子，晚上也还是守着孩子好一些。万一你去上课了，孩子又是饿又是哭的，你舍得啊”

“那这样。”她想了想，“等我出了月子，孩子放家里让奶给我带着。爸把奶羊也给找回来了，白天就喝煮过的羊奶。晚上了我在家守着孩子，你替我去上课，回来了咱们夜里轮换着来。”

虽说父母在，但父母也是要上工或者上班的，精力比不上他们年轻人。

管妈妈端来了碗筷，“我跟你奶夜里给你带着，也就一年的功夫，等孩子周岁了也就好带了。”

这也是个办法。管少宁就说了，“那妈，生产队那边你就别去上工了。晚上你要是帮着我带孩子，白天再出去上工也太熬人了。”

“不去哪儿成呢”每年的工分也不算少，也能换不少的粮食。

管奶奶就发话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多大点儿事啊，“我才多大年纪啊猪羊都能拾掇的利索，一个小娃娃我还能管不着了该上班上班，该上工上工，孩子晚上等石头回来了，就放我这里。家里的小炉子给放我屋门口，夜里温着奶，哭了我给喂。”

那也只能这样了。

等翻了年，正月初五这一天。

天还没亮，管少宁一觉醒来，还没醒神，就感觉床单湿漉漉的，跟尿了裤子似的。想到自己妈跟奶说过的情况，赶忙推着石旦喊人，“赶紧的喊妈过来，看是不是羊水破了。”

石旦猛的打了个激灵，朝着门口就喊了，“妈妈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要生了”然后手下动作利索的把媳妇先裹着被子扶好，赶忙的往炕上的另一边铺了不少的软茅草，上头又垫了席子，最后放了褥子以及旧床单。

之后，就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倒不是说不去医院，而是医院前段时间设备老化，院长都去县城那边联系新设备了。这会子连医生都在放假，送过去的话也不一定赶得上。

本来是想去医院生的，但如今天寒地冻的，正月里头，也怕大人小孩儿冻出个好歹来，便跟隔壁的大庄娘说好，到时候叫她来接生。

好在管少宁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家里人也都爱干净。

这不，天刚亮的时候，孩子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石旦趴在炕边上看着拾掇好的娘俩，“是个闺女，像你，就是有点皱巴巴的。”

管少宁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有劲儿，疼是疼，但没想到阵痛三个多小时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生了。

大庄婶子说这个算是快的了，她接生这么长时间，自己算是为数不多生孩子不算折腾的。

这会儿正是做早饭的时候，听到这边动静的，也都上门送一把葱，一把菜，或者关系好的，还送了鸡蛋过来给产妇补身子。

就是一向抠门的田家老婆子，也拿着一颗大白菜探头探脑的上门了。

上门来的也没空手走，管奶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鸡蛋，每人走的时候都能带两个走。

出去了，田老婆子还跟别人说“真是惯的一个丫头片子，还发红鸡蛋”是的，人家上门就是为了知道对门生的是男是女。

知道生的是个女娃之后，走路那骄傲的劲儿，仿佛别人不知道她家有俩孙子似的。

因着预产期就是一月份，陈江河那边也惦记着呢。

他知道这边不欢迎自个儿，所以每天也就吃过早饭过来晃两圈。没想到今天过来的时候，管家邻居们都手里拿着红鸡蛋出来了。

他眼睛一亮，转身就回了家，提着一袋子小米和半袋细白面就过来了。

这种大喜的日子，管妈妈也没跟他计较，把人放进了门，叫他进屋看外孙女去了。

他倒也识趣，在边上看了会儿，留下了东西，又用红纸包了五块钱放下，然后提着管奶奶给他的十个红鸡蛋就走了。

回去二话不说，先吃了俩鸡蛋高兴高兴。

管少宁这会子睡得沉，其他人正好也都走了，石旦轻手轻脚的进来，把手烤暖后，才用指腹碰了碰孩子皱了吧唧的小脸。

说实话，是真的丑啊

又皱又红，红里还带了点青。这要不是亲生的自带滤镜和美颜光环，他怕是多看两眼都没兴趣。

堂屋跟里屋是连着的，中间还开了一道小门，用帘子厚厚的挡住了。

管妈妈从堂屋的大门进来，又仔细的关上，这才掀开里屋的帘子。看着女婿，“睡了”

见后者点头，把手里端来的温水放在炕桌上，“孩子还没醒啊”然后高高兴兴的瞅着孩子的小脸，“炉子我放在堂屋了，上头有温水，等宁醒了，你先给她喝一碗水。对了，别急着叫孩子喝奶，先给她喂一勺水。”

然后指了指外面，“锅里炖着汤，醒了你叫我。”

中午的时候，管少宁活生生给饿醒了，瞬间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啃了俩鸡腿后，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

“好些了吗”石旦拿过棉布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出这么多汗你等下，我喊妈过来看看。”顺手还把孩子换下来的尿布拿了出去，放到了堂屋的木盆里，用温水泡着，待会儿好洗。

管妈妈过来摸了摸她脑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她摇头，“就是发困，刚吃完，就又想睡了。”

“对了，孩子现在要不要喂”

“刚刚喂过一点温水了，等醒了喂她喝一点羊奶。你刚生完，这两天可能没奶。吃的我会主意的，妈生了三个孩子，心里有数，别急着下奶，你会难受的。”到底还是当妈的心疼闺女，“困就好好睡，孩子有我们看着呢。”

管少宁点点头，就放心的又睡了过去。

因着正月里头天还冷，再加上管少宁还要坐月子。所以家里人到初八开工以后，一结束就回来围着她们娘俩转悠。

来来回回的，对门的田老婆子心里就有点别扭。回回看见管家的人，就拿眼斜着“一个女娃子，迟早嫁人的，弄那么好的干啥”浪费东西

管妈妈听到后瞪了她一眼，“我家的孩子，我们乐意”

管少宁这边，在经历过几天的手忙脚乱之后，也逐渐上手了养孩子的日子。因着身体素质好，又加上家里也舍得给她补身子，奶水旺得不行。

没几天，孩子就跟变了个模样似的。

这么一对比，对门的田家小儿子就衬的小脸有点黄了。一开始坐月子的时候养的还不错，但小孙子出世的热乎劲儿过去后，生活就又难了起来。

坐月子的时候，田大嫂吃了十好几只鸡，再吃下去，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所以田家的伙食迅速下降。连带着的，在吃奶的老二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白胖水灵了。

所以等管少宁出了月子后，偶尔的在附近转转晒太阳，叫对门瞧见后心里就不舒坦了，“我说石头家的，你家这闺女养的，月子里吃了不少的好东西吧”

没错啊可跟你有什么关系

管少宁就说“大人吃的足了，喂给孩子的奶水才好。”

田老婆子抱着小孙子，笑得乐呵呵的，“说得也是。但我们家条件摆在那儿，可怜我家飞甜没摊上有本事的老子娘，每天也只能喝白水。”又试探道“俩小的都差不多大，要不多放在一块儿玩玩”好似开玩笑一样，“我看你家那两头奶羊每天都能挤不少的奶，你家娃儿都喝不完，要不剩下的给我家飞甜”

管少宁摇头，“我家孩子比你家小了半岁，放在一块儿不合适。”做什么梦呢，羊奶这种东西，还能有剩的

孩子喝不完还有大人不是这东西也是补身子用的，你说要就要了

“那看婶子您用什么来换了，羊奶牛奶也都是好东西，咱们家大人干活儿累，也是要补身子的。”白拿是绝对没可能的。

田老婆子一噎，回去后还冲着对面的方向呸了一口，跟儿媳妇说了，“怪道人家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她家条件好，一个丫头片子养的都比咱飞甜好，我就要点羊奶，咋了嘛这东西每天往外挤，吃的就是草，还扣扣嗦嗦的”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田大嫂不住的点头，“就是，咱家飞甜好好一男娃，还没人家一个赔钱货能享福。”

屋里修凳子的老公公没吱声，可见也是认同的。

倒是田庆根感觉有些不大对，“妈，您去找人家要羊奶了”他哎哟了一声，“您咋能这样嘛人家有条件，姑娘都是宝，弄啥好东西也是人家的本事啊再说了，人家那两头羊养的比咱家猪都精贵多了，吃的都是豆渣您说要就要了咋不去奶厂那边要呢，看人家给你不”

田老婆子挂了脸，“我是你妈”

“我还能不知道您是我妈啊”田庆根无奈，“你也不看看人家家里是干啥的老大两口子是在纺织厂，要是有啥瑕疵或者处理品，街坊邻居要是有门道，划算不划算人家高叔在屠宰场，那些不要票的边角料你想不想要您咋净干这些得罪人的事儿呢”

说着，又瞪向自己婆娘，“在咱们家，你给我生了俩儿子，我给你供着把你当祖宗都行但是在外头你给我消停点要不是飞甜跟飞香长得像，你看我总之我告诉你，别给我出去乱跑还有，你生的是我田家的儿子，不是别人的儿子，你出去得瑟啥生儿子了不起啊人家搭理你吗别以为我出去上工就不知道你天天出去干啥了我告诉你，管家那边，你要是管不住嘴就给我少去你的儿子你当宝，人家还真就看不上下回再叫我知道人家告状过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喘了几口气，“人家石头两口子都是文化人，晚上还在中学给社员们扫盲，这些都是人情你懂不懂大队长请他们去给社员当扫盲班的老师这些都是人脉反正我话撂在这儿了，少打娃娃亲的主意，咱飞甜他老子没本事，攀不上人家姑娘”

又看向他妈，“妈，您心疼心疼您儿子，在外头累死累活的，你们婆媳俩别给我拖后腿成不”

咋就拖后腿了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成了吧”田老婆子又嘀咕了两句，心说不就丫头片子，还当宝儿似的告状了

又心里琢磨开了，你家看着也没用啊，大姑娘要是铁了心跟男人，当爹妈的能咋

不过想到这一窝子母老虎，到底没敢再嘴贱。

而管家这边，打从管少宁出了月子之后，熟悉的亲朋好友什么的，也都时不时的过来瞧瞧。

管大哥两口子在妹子生孩子的当天就来了，这会子孩子满月，也给孩子包了十块钱的红包，还有两罐的麦乳精。这东西可不怎么好买，花了不少的人情才弄到了。

管少宁也惊讶了一下，转身叫石旦把家里做的蜜饯还有供销社买的果子拿了出来，“大宝来，姑姑这里有好吃的。”

管大宝看了眼爹妈，然后乖巧的坐在了炕的边上，低头开始猛吃。

成宝秀有些尴尬，“这孩子”

“没事儿的大嫂，我是亲姑姑，没必要讲究那些。”又说道“大宝也很长时间没来了，上学怎么样啊”

闻言，管大宝吃着小饼干都觉得不香甜了。

这话问的，可见再好的姑姑，也总有叫侄子想躲的时候。

成宝秀就更发愁了，“这都八岁了去年年底二年级才结束，几门功课加起来，才六十分”这脑子，真叫人怀疑是不是都绣了。

管少宁嘴角抽了抽，“孩子还小，每天放学了，叫大哥多辅导辅导。”几门加上来才六十，估摸着在家里也挨了不少的打。

因着出了月子就要上班，管少宁熟悉了两天，也才能上手。

心里舍不得孩子，但没办法，她也没有说上班的时候还往家里跑。虽然这时候有娃的女人回去喂孩子是常态，可她如今大小也是个小领导，不想落人话柄。

等这几年过去了，啥都不操心了，考个学校，出来后国家包分配。在单位里攒攒人脉，之后再赶上浪潮当个包租婆，简直就是咸鱼的梦想。

不过梦想之前的十几年，还是要装一装的。

可见她骨子里也不算是什么很有事业心的女人，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躺着发懒嘛

好在如今的每个月可以按照户口去领东西，厂子里还有补贴。再加上孩子有半年的奶粉票，用着也都可以了。

家里人口多也是有好处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为家里做贡献，东西攒攒，也就能齐全。

相比她这边的好日子，王柱子那边却是愁的不行。两口子都是独苗苗，肩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但这种事越急越不成。

眼见着人家那边孩子养的白胖白胖的，自己这边还月月来事儿。毛大妮就坐不住了，提了半篮子鸡蛋就要去看表嫂跟侄女，“咱趁着放假也去看看大侄女。我这个人男女都喜欢，只要是我生的，我都欢喜。”她掰着指头数，“去沾沾喜气，要是你妈不喜欢女娃子，可以过继给我家嘛大不了再招赘。”

家里一共就四口子的人，条件也不差。王柱子跟表哥关系还成，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也没小气，“去就去，我也想抱抱娃儿。我上回去还看见了，嫂子把孩子养的白胖白胖的，天天喝羊奶。”又想起什么似的，“是不是你没吃什么好的啊嫂子前些年还小，跟咱们不一样。现在年岁一到就怀上了。我听石头说她天天喝羊奶，回头我也给弄一头回来给你补补”

毛大妮觉得也可以。她倒不是馋这个，就是馋孩子。

等俩人上门抱了抱孩子，说了会儿话，留下东西就走了。

管奶奶把东西放好，跟孙女说了，“大妮是个好姑娘。”

这个确实是。按照石麦苗当年的名声，能跟这媳妇处着不红脸，想也知道人家的人格魅力是实在的。处过的，就没有不说她好的。

只是这来来回回的，月子里养的一点肉，又给掉下去了。

管妈妈就急得到处给淘换好东西，“吃啊我弄的你都吃啊孩子随了你，都能吃，你大人不多吃，不得把自己给靠瘦了”

可真吃不下了啊

孩子都生了，她硬是天天看着饭菜有种要吐的感觉。

倒不是说难吃，就是少油少盐的。没滋没味的东西，连着几个月吃着试试

可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跟孩子，就是吃不下，也得硬塞。

好在孩子半岁以后就可以吃辅食了，自己日常吃喝也可以慢慢恢复。总算是不用跟喂猪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下塞。

早几个月，家里就把孩子的户口给上了。平常都妞妞的叫着，大名叫做石思华。

这名字不错，老太太笑眯眯的，“咱们思华要好好吃奶，长大了祖祖送你念书去啊”

同样在家带孙子的田老婆子听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冒酸水，“还念书啊”家里有钱没处花啊这是。

老太太不理她，抱着重孙女慢悠悠的踱步。

这可把老太婆气的，不顺心了，回去就找媳妇的麻烦，“你看看人家，一家人都来钱干活儿你看看你，每天就两三个工分”

等看到这边两口子下了班，石旦吃完饭就急匆匆的去扫盲班，就更气了，“你看看人家，下班了还有额外挣钱的法子”人家自己有能耐，娘家妈对女婿跟亲儿子一样，“你再看看你娘家回回就知道从我家扒拉东西，飞甜这么大了，都没见他姥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