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叛徒并不是卫族嫡支，而是一脉旁系，如果细算一下关系，与燕京栖算是叔侄。那人在朝为官，虽官职不高，但所处位置关键，他自认为卫家本是胡戎一族，那么就应该推翻燕室江山，认祖归宗回归血缘。

第九章

不知道那叛徒是何是与胡戎王室取得联系的，只是当燕京栖的父亲察觉出异样时，那人已经利用职务之便透露出去了不少秘密机要。

燕京栖的父亲大怒，他不允许百年清风的卫家在他手上落得个叛国贼的下场，这对他们卫家，对卫家世代忠烈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他秘密入宫，向先帝扣首谢罪，随后立下血誓，决心大义灭亲手刃叛贼。

那时的燕京栖年仅四岁，是刚刚有记忆的年纪。

她看着冲天的大火，听着动地的喊声，屋外人马厮杀，而她则被母亲死死藏在柜子里不敢动弹。

燕京栖关于父亲的最后一点记忆，是透过狭长缝隙后勉强看到的、执剑撑地而不肯倒下的糗糊的身影，随着时间的冲刷，竟也渐渐遗忘了。

父亲无疑是英勇的，他为保住卫家清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石俱焚仿佛是卫家最差的下场，但也会是卫家最好的结局。

先帝感叹卫家傲骨，下令封锁消息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保全卫家家主所期望、所死守的忠烈名声。可借大个卫家倒了，怎会不走漏点风声？一时间，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燕京栖的母亲随她的父亲去了。先皇后与燕京栖的母亲是至交，她于心不忍，将燕京栖寻了来，改了姓，放在宫内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那时候，燕崇，也就是现今的皇帝，才刚是襁袍中的婴儿。

所以燕京栖不是皇室血脉，而是卫家遗孤的真相，经历过当年惨案的很多老人基本上都知道一些。宫中的老人知道，她就将他们接进长公主府中好生安养；朝中老臣知道，她就一个个上门拜访恳求他们守住秘密。

先帝后驾崩后，燕京栖在风雨动荡中一步一个脚印，死死将燕崇推上了皇位，那时候的朝堂鱼龙混杂，谁都不可全信。燕京栖一介女子，周旋其中四面楚歌，竟也将燕室的江山正统保了下来。

她的所作所为都被老臣们看在眼里，所以即使日后燕京栖如何败坏名声，他们都默默地将秘密埋在心中不曾透露。

“可是，可是还是会有人不能信任啊……”燕京栖牵强扯了扯嘴角，慢慢低下了身子，有湿润的水意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回想起那段日子，能信任的她百般争取，不能信任的她一个不留。

她不是天性狠心，是她若不狠心，那那些人的屠刀就会挥舞到她与幼帝的颈上。

她也不想手染鲜血，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这样做。

燕京栖用瘦弱的身躯撑住了大燕，她的每一步如履薄，是尽孝，更是尽忠尽义。

“我那时……常常做噩梦，梦中我惊醒过来，看到好多人、认识不认识的，他们问我……你怎么那么狠心……”

李煎雪默默注视着燕京栖，他想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她身上，可刚抬起手就又放下了。他作为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也想为她送上些许安慰，可那时的燕京栖呢？

那时的燕京栖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她也会疲惫，也会崩溃，可她不能向别人倾诉，也不会有人为她身披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