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尔。”
那少女甜美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哥哥。”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抱着膝盖,忧伤地侧头望着他。
“你怎么了?”伊戈尔情不自禁地问道。
“我在看你。”温蒂回答。
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色吊带裙、赤脚蜷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花海里,灰色的短发上别着一个精致的红色发卡,发丝垂在小巧的耳侧,暗红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紧伊戈尔。
“看到你令我难过,亲爱的哥哥。”
伊戈尔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那不是你的错。”温蒂移开目光,纤细的手腕交叠在一起,她比伊戈尔皮肤白很多,“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再次见到你我本来应该觉得很开心……但是我很难过,哥哥。我没有想到在我离开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对不起。”少女转移了视线,伊戈尔却固执地看着她的侧脸再次道歉,“我应该早点把你找回来。”
“已经太迟了……”温蒂垂着眼眸轻轻地说。
红色鲜血般的痕迹出现在了她白皙娇嫩的皮肤表面,紧接着,少女人类的外壳一点点碎裂剥落,露出其中伤痕累累顽石般的内里。她灰白的头发变得越来越长,逐渐长到腰间的位置,而双眼红色的虹膜则在眨眼间变成了金色的竖瞳。
蔚蓝天空下的花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副一人高的画像。
少女站了起来,她比之前变高一点,白色的裙子缩短至小腿的位置,衬得她灰黑色的皮肤像蜥蜴或者传说中的龙鳞一样坚硬而饱经风霜。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她刘海侧面别着的红色心形廉价发卡。
“太迟了……”温蒂重复着,忧伤的情绪从她面孔上消退,换成了冰一样的冷酷和理智,还掺杂着一点野兽般的贪婪与疯狂,这让她清秀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我已经不再奢求被拯救了,哥哥。现在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有能力战胜所有人,所以我再也不需要你了——伊戈尔。”
“……”
“回去吧。”
少女向画像走去,“不要再寻找我,也别想着回到过去,我们都不一样了,哥哥。”
“所以回去吧,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等……等一下!”伊戈尔失声叫道。
雪白画布的正中央中含着一片漆黑色旋转着的黑洞,温蒂看上去就要头也不回地走进画里,再也无法出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对着静静矗立在花海中的传送门一样的画布抓过去。
倏然间,一只漆黑色淤泥般的触手从伊戈尔身后伸出来,飞快地卷住他的腰。
“伊戈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道。
伊戈尔动作一顿,温蒂瞬间从视野中消失,花海摔碎的镜子般破裂开来。他猛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身,喘着气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他正坐在首都公寓的床上,而阿撒托斯则坐在他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做噩梦了?”神明问道。
“是。”梦中的画面就像真实发生的场景一样历历在目,只要伊戈尔回想就同流水一般淌过他的脑海。
“我梦见了温蒂……她让我不要再去试图寻找她。”
伊戈尔迟疑着说道:“梦里我觉得自己很愧疚,可能是因为我吃到这么多年才找到线索,而温蒂看上去也和我们分开之前不太一样。”
阿撒托斯说道:“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个普通的噩梦。”
“……但您认为它并不普通是吗?”
“我觉得。”阿撒托斯思索着说道,“你的妹妹确实已经不再是人类了。我还不确定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形式,但是人类不可能单凭一幅肖像画影响到你。”
昨天艾丽卡回家以后跟大人们提到了雪莉·乔伊斯家里的肖像画。
结果晚上伊戈尔就遇到了梦魇。
这当然可能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觉的时候压到胸口、近期精神紧张等理由,不过……
“我刚刚看到你妹妹的表情。”阿撒托斯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她在进到画像里的最后一秒钟见到我了,那表情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如果是普通的噩梦的话,她的细节也太完美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普通人的噩梦是什么样子。常人的梦境大部分时间都充满跳跃性的荒诞的场面,就算再怎么有逻辑也不能像现实一样面面俱到。
“什、什么?”伊戈尔磕绊了一下,“您刚才看到了温蒂?”
“我当然在你的梦里面。”阿撒托斯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然最后怎么阻止你追上去?”
伊戈尔:“……”
他还以为是自己梦到了阿撒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