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首都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指了指地图,“这边的下水道也要清理,有人把不可回收垃圾和有害垃圾搞混了,现在这一片都变成了堵塞重灾区。”
“好的。”沉默寡言的alha中年男人应了一声,提着清理用具往入水口的地方走。
“嘿,尤里。”工作人员叫住他,“这次能不能别弄得到处是血?你上次被游客看到了,他们还以为动物园里出了个谋杀犯。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就不方便和你继续合作了,明白吗?”
尤里塞斯·瓦伦回头瞥了他一眼,厚重的络腮胡下的嘴唇抖了抖:“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撬开井盖,顺着地图指引的路径寻找堵塞地点。
在他身边则跟着一个一米高的机器人,傻瓜式操作,通常用于各种人类无法自如行动的场合。
“尤里,尤里。”机器人用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念叨。
尤里拍了它一巴掌:“别吵。”
下水道里的气味十分一言难尽,不过他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穿着雨靴踩在污水边缘,手里拿着几年前的老式移动终端辨认方向。这个工作虽然恶心,不过工资不算太低,有合适机器帮助的情况下清理堵塞管道也并不算困难……至少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这样。
不过对尤里而言,最难忍受的永远不是气味。
艰巨的困难源自于他自己。
昏暗闭塞的环境里,独自一人处理所有困难,有时候会让人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尤里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出了什么毛病,他经常在操纵着机器粉碎垃圾的时候觉得一阵恍惚,不知不觉间站在原地发呆很久却什么都没做。对小时工而言,时间就意味着金钱,他不能容忍自己无意识的浪费行为。
相比之下,偶尔产生的幻觉和幻听反而是次要的,至少尤里能分辨出来,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假。
什么?去医院检查?
别开玩笑了,他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买不起医保,也支付不了高昂的诊断费。
更何况他自己也曾经是一名医生,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情况下去医院有用,什么时候只是白费功夫。
而且,他还有一些罕为人知的‘小毛病’,这让他连普通的外科手术都做不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尤里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起来。
他烦躁地抬起一根手指堵住耳朵,这并没有什么用处。莫名其妙地、仿佛是从他大脑深处传出来的呓语和单调难听的乐声掺杂在一起充斥着他的耳膜,将他的头脑搅成一团浆糊。
幻听的毛病是前段时间才有的,可能是在某次刷星网的时候看了不该看的视频,或者是因为他那天离马安堡广场稍微进了一点,谁知道呢?尤里早就丧失了深究所有神秘之处的兴趣,他得过且过,仿佛行尸走肉,对任何与基本生存不相关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不过幻听影响了他的行动力。
在下一次控制着机器转向的时候,他眼前发黑,一不小心将手指重重戳在了机器的铁皮上。他的指骨发出一声哀鸣,尤里立刻将手抬起来仔细查看伤口,发现第一节指骨的关节处泛起了青紫色。
这个外型缺乏打理、却并不脏乱的男人注视着自己的手,半晌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壁纸刀,在耳中经久不衰、且不知为何今天格外清晰的乐声嗡鸣里凶狠地插进了自己的手指。
无痛症。
他漠然注视着断了一截血流不止的手,一点止血的意思都没有。
大约几秒钟之后,指尖生出了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生长,最后变成了皮肤颜色稍浅一层的完好手指。
不受控制的再生异能。
这两点就是尤里身上的小问题,是造成了他抑制不住伤害自己的冲动、以至于被人当成疯子、不得不离群索居依靠小时工养活自己的主要原因。
音乐声永不停息地在他耳畔奏响,像是神明诞生时万物吟唱的赞歌。
尤里吐出一口气,再一次放弃了思考,重新埋首进毫无技术含量的单调工作中。
阿瑟哼着一首符合虫族审美的小曲,人类小孩儿一样蹦跳着走在一条用于观赏海底景色的透明长廊里。
这条走廊建立在动物园人工海洋的最低端,被许许多多的珊瑚礁和深海鱼群包围,因为四周景色罕见又充满了魅力,受到许多人类游客的青睐。
虫子逆着人群,光明正大地走到通道的最中间,对复杂神秘的大海丝毫不感兴趣。
他今天带了一顶小红帽,穿着维修工的工作服,相貌虽然普通却很有亲和力。有不少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会对着他点头致意。
阿瑟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最后走到了一条挂有‘工作人员专用’牌匾的门前,轻而易举地解开密码锁走进去。
这条路两侧和上方的玻璃也是透明的,但因为不是参观地区,没有太多照明设备,因而显得昏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