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有人故意将痕迹抹干净了。
房间里,宁景一点点擦掉阮宁脖颈上的血渍,月光照得他的脸发白,垂下的眸子里笼着一层雾。
修长指尖沾染了血色,他的唇抿得越紧了,眉头蹙了起来。
阮宁眼睑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宁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入眼中。
她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刚一动,肩膀上一痛,她皱了皱眉。
宁景将沾血的巾帕扔掉,仔仔细细搓洗着每一根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眼睑半垂,睫毛在眼下投射一片阴影。
阮宁向他手上扫了一眼,那双手都泡得发白起皱了,手指被他搓得发红。
“多谢。”她认真道。
若不是宁景赶到,她今日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时她自知不敌,只能拖延时间,寻找机会脱身,只是对方越攻越猛,她左支右绌,只能以轻伤换取喘息之机。
对方一掌打在她肩膀剑伤之处,原本封住的伤口血流得更快。
她伸手封住穴道,眼看就要撞在树上,突然有一只手将她拉住了。
一股清冽的气息传来,像是寒露里浸了一夜的草木清香,“轰”的一声,老者栽下地去,追来的侍卫被狂风卷出三里远。
太师府的人眼睛瞪大,满目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物。
她眼睛无力地睁了睁,扫见一截冷硬利落的下巴。
宁景一只手揽着她,面无表情,见她伤口血流不止,手指迅速点过穴位,迟疑了一瞬,脊背微微弯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阮宁脑子昏昏沉沉“宁景,我死了,你的解药就没了。”
说完,直到宁景应了一声“知道。”她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眼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宁景拿起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将洗得发白的手放上去吸干水,扫了她一眼,嗤笑“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太师府也敢闯。”
阮宁嘴唇干燥发白,她淡淡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没什么奇怪。”
宁景将布巾扔掉,抱臂环胸,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你身上还背着我一条命,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连累我,日后再这般鲁莽,不用别人出手,我先杀了你。”
阮宁嘴里很干,她目光向桌子上扫过去,没看见水。
她躺在天青色的茵褥上,头发乌黑,肌肤苍白,漆黑的眼睛里有些渴望,冷汗涔涔,看起来与平日冷冰冰的模样大相径庭。
带了一丝烟火气。
宁景视线从她发白的脸上移开,将一碗水递到她嘴边,阮宁张嘴要喝,宁景又移开,冷冷扫了眼她左手“自己没手端着喝。”
阮宁脸板着,目光严肃,伸出左手从他手里去端碗。
只是她平躺着,根本没办法端平。
眼看碗斜了,水要洒,宁景啧了一声,将碗握紧了,伸出一只手揽进她脖子,硬生生让她的头仰起来。
“喝吧。”他道。
阮宁蹙眉冷冷扫了他一眼,喉咙里实在很干,这人又救了她,她抿唇,张开嘴,轻轻含住碗边,一口一口往下咽,喉咙得到水的滋润,舒服了很多。
宁景半弓着身,一手从阮宁脑后穿过,托着她的头,柔软的头发从他指尖划过,他指尖颤了颤,上次那股奇怪的感觉又顺着指尖钻进胸口,端水的手一抖,水顺着阮宁嘴角流下,流进了脖颈。
阮宁面无表情伸手推了推碗“我喝好了,多谢。”
宁景将手抽开,阮宁猝不及防,脑袋砸在枕头上,肩膀伤口一抽,她脸皱了皱。
宁景面色平静无波,垂眸看着她“你刺杀的毕竟是太师府的小姐,明日官府定会追查,你受伤之事不宜让其他人知晓。”他将手缓缓收进袖中,指头无意识地蜷了蜷,眉头拧得更紧了。
阮宁也想到这一层“嗯。”
宁景蹙眉,脸色冰冷,一句话未说,转身出去了。
脊背挺拔如竹,仿佛皑皑雪山上的青松。
阮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转念一想,换做是她,若是拿着她解药的人不明不白死了,她心情也好不起来。
她身体还很虚弱,脑子里昏昏沉沉,这会已经迷迷糊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花无痕黝黑的脸被熏得发青,见宁景出来,他使劲摇了摇扇子“我刚听到有人说话,阮宁醒了”
宁景躺在藤椅上,闭目不语。
眉头皱着,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这可真是难得,什么事能难住他花无痕又想起宁景抱着阮宁进来的那一幕。
“你怎么了往日别人死在你面前,你都不动一下,更别提将人抱回来了,你从小讨厌跟人接触,我偷偷碰一下头发都被你身上罡气震飞了,你可是揍了我好几天。”
说起这事他就气。
宁景眼睑抬起,一双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花无痕倒抽一口气,迅速闭嘴,扭头,守着药罐,使劲扇扇子,肩膀瑟瑟发抖,总感觉宁景能一掌将他打碎了。
听到风声,他回头一看,宁景身形消失在墙头,他纳闷“喂,你做什么去,这大半夜的”
回复他的是衣袍鼓荡烈烈风声。
宁景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