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雷声响起,半边天空罩上乌云,远处传来行人嘈杂的奔跑声。
空气很闷,闷得人心里发慌。
阮宁思绪飘到街上,想象着那些雨点落下来,带来清凉。
谢九玄独特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震耳发聋“若是我如今上门求娶,你可会答应”
他问得克制而矜持,仿佛生怕惊到阮宁纤细的心。
他窥见了一丝曙光,便想牢牢将她抓到身边。
可他还是低估了阮宁对于他坦白心思的恐惧。
阮宁无从分辨那声音是真是假,只觉一切犹如幻境,像在梦中。
但她几乎立即否认“不会。”
“不可能。”
她死死抑住跳动不安的心,脸色发白,夺门而出。
她回答之快速,让谢九玄怔愣。
他甚至怀疑,阮宁根本没有思考。
她本能拒绝。
前一瞬因她在意而升起的丝丝喜悦如同水雾消散无踪,谢九玄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长长叹息了一声。
阮宁可能都没有发现,她离开得慌张而忙乱,哪怕故作镇定,也掩盖不住她颤抖的手。
谢九玄心里,泛起绵绵密密的疼。
虽然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但人总是更愿意欺骗自己相信那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样一想,他也释怀。
她就是看似固执强大,却又脆弱得可怕。
他是有耐心陪她慢慢熬的。
此想法刚出,他心情稍有上扬,花无痕气喘吁吁冲了进来“谢九玄,你做什么了,阮宁这次当真离开了”
谢九玄上扬的心情戛然坠落,从天到地。
他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花无痕,一字一句“再说一遍”
花无痕一脸无奈“祖宗,你又怎么惹人生气了,她带着包裹走的,这会恐怕都到城门口了。”
谢九玄闭上眼睛,身体躺到靠椅背上,看起来浑身疲惫。
“你不去追”花无痕着急死了。
谢九玄只是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勾起唇角,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若一心离开,就是将她困住又有什么意思”
“不是吧,你这就放弃”花无痕瞪大眼睛,“你是谁你绝不是谢九玄”
谢九玄才不会放弃。
谢九玄冷冷看了她一眼,浑身气压极低。
花无痕这才发觉他心情很不好,甚至到了压抑的地步。
他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字。
谢九玄漫不经心,眼睛看着阮宁刚才端进来的药碗,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无痕擦了把汗,灰溜溜出去,直到走远,才拧着眉头暗暗骂骂咧咧,却也赶紧派人去跟着阮宁。
阮宁明显心神不宁,不管是失去她的行踪还是遇见危险,都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不论谢九玄有什么打算,确保阮宁安然无恙都是必须的。
阮宁从来很少带什么东西出门。
谢九玄一番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无从多想,从谢九玄房间飞身离开,立即带走包裹,骑了马便出城,随意选了方向狂奔离开。
一路上既没有顾及所行目的,也没有注意时间流逝。
她只知道天黑了三回。
她将谢九玄连带他突如其来的求娶带给她的惊惧死死压在心底深处,层层锁了起来。
外表看上去,她依旧是那性情淡漠,无动于衷的阮宁。
她也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环境。
这是一座很有诗意的城镇。栀子花沿街盛开,香味浓烈,一阵一阵直把人淹没其中。
她察觉腹中饥饿,停在一座酒楼前。
小二牵了马去喂草,她踏进酒楼,选了一处临街位子坐下。
酒楼里三三两两聚集着几处人,离她最近那一桌说得最热闹。
“听说了吗,临安巡抚梁大人府上出事了。”
“何事”
“梁少爷至交好友,一位姓宁的公子死在刺客之手梁公子都要把临安府翻过来了。”
“嘶,可怜年纪轻轻。”
“谁说不是。”
“”
阮宁浑身僵住,脖子咔咔转过去,死死盯着那一桌人。
那些人被她视线吓到,脸色一白,意识到此人不善,彼此对视一眼,立即起身。
只是,不等他们逃走,阮宁已经如同幻影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浑身寒气疯涌,几乎冷得人打颤。
“这,这位小,小姐可有,有事”胖子被脖子上的长剑吓得双腿打摆子,唯恐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人失手将他脖子割了。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阮宁嗓音因长时间不开口而沙哑。
若是细听,会发现她声音颤得厉害。
甚至就连握剑的手,也几乎失了力气。
只是胖子几人只顾害怕,没发觉她身上异样。
几人满头大汗忙把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
说完立即撇清关系“这消息我从一个临安府过来的商人口中听说,他今日刚到,也可能是他胡说八道”
“滚。”阮宁刷一声收了剑,人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定睛一看,她骑上那匹枣红色宝马,箭矢一般从长街上消失。
几人面面相觑,不由摸着脖子打了个寒颤,立即奔跑离开。
阮宁驱使着马,耳边风声呼呼而过。
她眼睛里有一丝迷茫,思绪停顿,完全无法思考。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也只有一条路。
当街纵马,人仰马翻,叫骂从她身后传来,她全都没有注意到一般,只是挥鞭,让马跑得快些,再快一些。
汗水从她脸上滴落,飘散在风中,又落在哪个人手上。
有人看着大太阳迟疑“下雨啦”
“驾”
阮宁嗓子里快喊不出声音,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发红,视线里好像蒙了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但这条路,明明只走过一次,也并没有去记过,此时却好像印在心底,牢牢指引她该往哪个方向走。
“驾”她颤抖的声音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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