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她身后的阮宁走进来,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看呆了。
她今日绾了高髻,乌黑发间簪了一只金步摇,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耳垂上景泰蓝点翠耳坠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那张如诗如画的脸上清冷无波,樱红的唇抿着,眸子里仿佛含了远山烟雨。
鼻尖一粒小痣,令人过目难忘。
她穿了一袭镶了三道靛青嵌层的黑色广袖罗裙。
三道靛青罗层嵌在宽大袖口和领衽,罗层上是一团一团白木莲。
远远看去,气质清冷,令人难以将她跟以前那个热情似火的阮宁联系起来。
梁茹儿扫视一圈“人还挺多的,宁宁,我都打听好啦,宁国公每日都会授医,我帮你抢前头的位子”
阮宁“不必。我要坐后头。”她对学医可没什么兴趣,不如清净打坐修习内力。如果不是因为九幽身上的波动,她才不来。不过,上辈子也没有祈福这件事。
她对众人目光视若无睹,就近在门口那张案几后盘膝坐下。作为妄然仙长的时候,这样的目光她见多了。
梁茹儿见她坐了,挨着她也坐下。
殿里案几便坐满了。
众人看见阮宁不拘一格的坐姿,再看看她那张明月清风一般出尘的脸,眼角不由一阵抽搐。
不少姑娘目光火热地看着阮宁,想问问还有没有培元丹。
呜呜呜她们一早打发人去白翠轩抢,结果掌柜的说早就卖空了。
“宁国公到”
所有人眸光一亮,挺直脊背,端端正正注视着前头漫步而来那人,目光中满是仰慕。
阮宁漫不经心抬头,谢九玄一袭广袖白袍,满头青丝以白玉簪作绾,面如冠玉,眸中含笑,烟云水汽,高姿神仪。
“见过宁国公。”所有人躬身行礼。
谢九玄眸光扫过,漫声道“免礼。”
他拂袖坐下,眸光低垂,翻开医书,声音低沉悦耳“本次替陛下祈福,除了每日抄写经文,我会向诸位教授医书。你们桌上都有一本千金方,先从望闻问切之望学起。”
阮宁不时看一眼站在前边的九幽,仿佛看到庞大的内力在向自己招手。
她脑子飞快运转,思考着待会怎么“碰瓷”九幽。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跟她说祈福还要听课,她已经抛到脑后了。
谢九玄究竟在讲什么,她也没有注意。
清晨阳光温暖却又不刺目,照得阮宁浑身舒适,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提升修为的机会,当即闭目开始修炼。
谢九玄讲着讲着,目光一扫,便发现阮宁这个异类。
底下一双双眸子,全都求知若渴,脊背挺得笔直。
只有阮宁盘膝坐着,两只手掐了个兰花指放在膝上,眼睛闭了起来,太阳照得她脸色几近透明。
谢九玄将手中书卷一放,靠在椅背上,啜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望我已讲完,阮宁,你来说说,望者何解”
半晌,殿内无人应答。
众人一怔,悄悄看了眼谢九玄,忍着害怕迅速往后看去。
这一看,他们惊呆了。
阮宁这货,居然敢在宁国公讲课之时睡觉
这岂不是堂而皇之的藐视
不少女子悄悄替她捏了把汗。那可是宁国公啊
梁茹儿原本听得入神,发现不对立即朝阮宁看,见她闭着眼睛一派神棍模样,她倒抽一口冷气,头皮发麻,偷偷瞄了一眼眸光沉沉注视着这里的宁国公,掐着手指推了推阮宁大腿。
纹丝不动。
阮宁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只觉宁宁要完,闭了闭眼睛使劲一推。
这个世界没什么危险,阮宁为了加快修行速度,修炼时五感封闭,外界对她无甚影响,除非她自己醒来,否则一般情况中断不了。
梁茹儿这一推却是用力过大,直接将她推得倒了下去,额头磕在案几上,她才蹙着眉头面含冰霜地醒来。
不少人脸都吓白了。
谢九玄少有才名,未及十六便登科中了状元,一篇无忧赋在士林中引起轰动,如今亦常常被众人拿来研读。
世人皆知,这位宁国公秉性端正,乃世家典范,要求向来严苛。
他曾任太学博士,闻名而去的学子将太学挤得水泄不通。
可后来学子们闻国公而生畏。无他,这位宁国公不仅才气过人,他的教学手段堪称可怕。
很多博学之士闻风丧胆。
不过,他调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成了令人敬仰的直臣便是。
不知胆大包天的阮宁捅娄子捅到宁国公眼皮子底下,会不会被仗责啊应该不会是逐出去这么简单。
阮宁修炼被人打断,眉头微蹙,面色冰冷,顺着威压最重那道视线抬头,跟谢九玄漫不经心的目光对上。
闹得满城风雨。
人人都识得阮家那风风火火毫无礼数的疯丫头。
如今想来,黄粱一梦。
随着建筑越来越少,宅子渐渐稀疏,她步子迈得越来越缓。
修仙界她无父无母,这一世父母为她计深远,忠厚老实的父亲甚至不惜放下颜面以谢九玄昔日人情换他娶自己,只为了自己能一生无忧。
阮宁停下,抬头看着眼前白墙绿瓦、杏花满墙头的宅子。
临死前她总是梦见这里,梦见塞北。
“宁宁怎么站门口发什么呆呢”一道豪爽的女声响起。
阮宁抬头,鼻尖一阵酸涩。
“阿娘。”她道。
“怎么了这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告诉阿娘,阿娘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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