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没有丝毫犹豫,上前推开院门,急步走了进去。
只见院中地上落了一层树叶也无人清扫,遮天的林荫将院落笼罩其中,显得有些阴森冷寂。
她抬眸望去,只见一间厢房外,一个侍从正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着什么。
林思慎紧皱着眉头,站在侍从身后,突然出声“怎么回事”
侍从被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她,急忙躬身行礼“小公子您来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看着地上乌黑的汤水里混着点点药渣,摔碎的瓷片碎的极细,看上去摔的人像是用尽了力气。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声道“大哥他又不肯用药”
侍从点了点头,神色极为落寞“不如小公子去劝劝大公子吧,每年这个时候大公子他唉。”
林思慎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先收拾收拾,一会再把院子里的落叶清扫了,这般潦草成何体统。”
说完她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大哥,我是思慎。”
屋子里一片寂静,林思慎等了好一会屋内这才传来声音,低沉而简短“不见。”
林思慎受了冷落,并未妥协,只是垂下眉目语气轻柔“若大哥不见思慎,那思慎便在门口一直候着。”
里头又安静了好一会,这才听闻一声叹息“罢了,进来吧。”
林思慎推开了门,屋内一片黑暗死寂,随着门外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隐约瞧见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坐在内侧的一张书桌后一动不动。
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林思慎左右环顾,鼻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腐朽味。她径直走向了一旁的窗户,推开了窗户“透透气吧。”
林思慎把屋内的门窗都打开了,屋内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那坐在书桌后的人也缓缓露出了身形面容。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高个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端是一副俊秀英气模样。
可若仔细瞧去,便能瞧出一丝不对劲。
也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未见太阳,抑或是被病痛折磨,他面容极为苍白,一双与林思慎极为相似的眸子暗淡空洞,挺直的背脊微微弯着,正低着头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长桌,好似在发呆。
明明看上去年纪尚轻,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散发着死寂和腐朽的味道。
随着窗外的一缕阳光落在他面上,他突然皱了皱眉,有些不适的往黑暗的地方缩了缩。
林思慎缓缓走到他身前,随着她的目光依稀能看清,男子垂在一侧的右袖,空空荡荡的,好似少了什么。
这男子便是林思慎的大哥,林将军的长子林思韬,年少时便与二弟林思略一同跟随父亲南征北站,立下赫赫军功,他曾是晋国的明日之星,是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少年统帅。
他本该在万众瞩目之下绽放异彩,本该沙场征伐一往无前,可十几年前与寮国一场死战中,他断了右臂,同胞出生的弟弟林思略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从此,他成了一个自暴自弃的废人,住在将军府内却从不肯见人,日日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庭院中,尤自悲痛。
看着林思韬那张死寂毫无神采的面容,林思慎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扎,痛的让她鼻酸。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大哥怎的又不肯用药”
林思韬看也不看她一眼,仍是盯着空无一物的书桌,缓缓开口“废人而已,再多的汤药也无用。”
其实该规劝的话,不仅林思慎,林诤柳卿云甚至祖母都不知对他说了多少,可他从未听进去。
林思慎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林思韬都不会听。
所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换人新熬了汤药重新送了来,她亲自喂林思韬喝药。
吹的温热的汤药递在唇边,一直晾到凉了林思韬也没张口,林思慎无用功的继续着,凉了就再送一碗,这样反反复复一直等了两个时辰,也不知浪费了多少药。
眼看着天色渐晚,林思韬好歹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张口喝下了唇边汤匙里的药汁。
林思慎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待把一整碗药喂林思韬吃下后,她吩咐人将饭菜端来,与林思韬一同用晚膳。
饭菜端上桌,林思韬坐在桌前迟迟没有动筷,林思慎替他添了饭夹了菜,轻声开口道“大哥可知道,今日青阳郡主上门了,要在咱们府上住上一段时日。”
一整个下午,林思韬都没有说话,直到林思慎提起沈顷獠趴戳斯椿夯嚎冢骸扒嘌艨ぶ鳎阄蠢吹恼蓿俊
林思慎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无奈道“是啊,也是我最大的烦恼。”
林思韬看着碗里的饭菜,怔怔开口“你不欢喜她”
“也不是不欢喜,只是我不能娶她。”
说这话时,林思慎抬头看着林思韬,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谨慎认真。
林思韬低声问道“为何”
“因为”林思慎盯着林思韬的脸,后半段话她的声音低了很多,弱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可一直呆坐着的林思韬却身子一颤,如木偶人一般空洞麻木的面容上,神情缓缓露出一丝裂痕,震惊愕然的看着林思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