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盛愣了愣,他倒没想到玉罗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当他还在认真措辞想对玉罗刹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时,玉罗刹忽然说话了:“当初你被姬摇花等人轻视、被霍休设计追杀时在想什么?”
不等沈清盛回答,他又问:“被石观音、南王等人威胁、被少林寺的和尚挑衅、被龙啸云一家人纠缠、被宫九、上官金虹等人接连冒犯时你又作何感想?”
“还有柴玉关的宝藏。如果你是罗刹教的教主,那么那些宝藏不管原先属于谁,现在就只能属于你一个人,但凡有敢惦记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之前我问你入京以来有什么收获,想听的可远不止那一些。”
玉罗刹的语气渐重:“你有没有想过,雷损敢派人将你一路从保定追杀至京城凭的是什么?”
“你想覆灭‘六分半堂’却只能借苏梦枕的力量、听苏梦枕的命令行事,这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权势。”沈清盛并不笨,他很快就领会到了玉罗刹这番话的核心。
“可我......”
玉罗刹忽然笑了一声,抬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权欲。”
“权欲害人,我也不希望你有。”
“正如我之前所言,我让你当教主只是想你过得更顺心、更快乐一点。”
说到这里,玉罗刹好似想到了什么,只听他冷冷说道:“你莫非以为我只是想利用你发展罗刹教在京中的势力?我何苦多此一举?!”
“爹。”
花满楼说的不错,沈清盛有时真的很调皮。
但玉罗刹只觉得可爱。
同时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耳朵边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好像被人用最柔软的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又一下。又好像自己整个人都陷进了层层叠叠的暖云里,就连自己的心都化作了一朵白白软软的云。
这种感觉他之前只体会过一次,那是沈清盛刚出生的时候。
“你的生辰八字是己亥、丙寅、己申、戊辰,谈先生说你这命格极好。”
“你左臂上有一枚红色心形胎记,当初我见到时一是嫌弃,二是庆幸,幸好它没长在你的脸上。”
听到这里,沈清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不知有没有变红,但他此刻摸上去时有一点烫,既是因为他在想象自己脸上若是长了那样一个胎记时他该怎么办,也是因为玉罗刹在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用他觉得最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普通、平凡。
这个世上有谁会觉得玉罗刹平凡?
或许只有沈清盛。因为在他眼里,此时此刻的玉罗刹仅有一个天底下最普通、最平凡的身份——父亲。
玉罗刹现在的确只把自己当作是沈清盛的父亲在同他推心置腹地交谈:“当年我之所以将你托付给沈浪,一是因为罗刹教初建,教内人心难辨、教外形势未明;二是因为我怕自己教不好你。”
他这一生不曾怕过天、不曾怕过地,也从未怕过任何人、任何事,唯一怕的竟是教导不好自己仅有的儿子。
玉罗刹很快转过身,只留给沈清盛一张侧脸,视线好像停留在不远处的屏风上,又好像从屏风上画着的山水一路望到了昆仑山巅,连同他的声音也带了些缥缈悠远的意味:“沈浪他们将你教得很好,你成长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当然,只快了那么一点点。”沈清盛听出玉罗刹是在以自己为傲。
但他仍留有几分自知之明,借着玉罗刹的话锋,他也将自己心中的顾虑和盘托出:“我不想当教主是因为我不会,同时也怕麻烦。”
“吃饭会不会?”玉罗刹忽然发问。
沈清盛呆了一瞬,点头道:“我会。”
“喝水会不会?”玉罗刹又问。
沈清盛接着点头:“我会。”
玉罗刹紧跟着问道:“那睡觉呢,会吗?”
“会。”沈清盛答得很快。
“足够了。”玉罗刹忽然伸手拍了拍沈清盛的肩,“这些你都会了,那你自然就会当教主。”
“至于麻烦,”玉罗刹笑了笑,“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我不敢。”自从跟宫九赌过一次后,沈清盛对“赌”这个字可以说是敬而远之。
玉罗刹又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我保证你当上教主之后碰上的麻烦远比你现在的要少。”
“总之,罗刹教就交给你了。”玉罗刹往前走了两步,看样子是要打算离开,“从此它是死是活也就与我无关了。”
“爹。”
沈清盛的这一招依旧好使。玉罗刹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沈清盛,脸上忽然带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雷损若是倒了,京里明面上就只剩下一个苏梦枕的‘金风细雨楼’,以咱们这位小皇帝的个性,你猜他会怎么做?”
“好了,等你生辰那天我再来看你。”玉罗刹又向前迈出一步,整个人便忽然消失在了山水云雾之间。
沈清盛望着屏风上的高山流水、画桥烟柳,又看到桥上迎风而立、踏春赏景的游人,心中突然升起一连串十分奇怪的念头:玉罗刹刚刚是不是进了画里?既然玉罗刹有可能来自画中,那他呢?有没有可能也只是一个画中人?他此刻站在这里看画,别人会不会也正在像看画一样地看他?
他该去休息了,尽管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被黑了三期榜单_(:з」∠)_
我一定要在春节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