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弹琴的,正是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坐在一架崭新的黑色钢琴前,低头动情地弹曲子,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乐曲中。
男人眉眼微垂,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
晨间的朝阳正冉冉升起,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周身,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阳光里。
单曦微并没有很仔细地去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一眼撇过去而已,却让她心头一跳。
恍若……看到了六七年前的谢景臣坐在那儿弹钢琴。
因为她的到来,琴声戛然而止。
单曦微还站在门口怔忡着,柯杨已经和她一直盯着看的男人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长得很高,和谢景臣差不多,身形颀长挺拔,一头利落的短发,打了耳洞,左耳上有个黑宝石耳钉。
上衣里面是纯白的t恤,外搭一件苏格兰风格的黄色格子衬衫,下身是一条破洞的黑色裤子,t恤稍微被扎进腰带里一些。
整个人看起来很休闲随性。
单曦微和他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男人多情的桃花眼轻挑,眼中染上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在和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单曦微一下子就回过了神。
不像。
那双眼睛一点都不像。
柯杨走过来,对单曦微介绍说“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可以帮我们敲编钟演奏的朋友,顾景琛,他更喜欢被人叫lionel,你以后叫他lionel就行。”
“lionel,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单曦微。”
单曦微轻蹙了蹙眉。
顾景琛?
景、琛?
“你好,”顾景琛垂眼笑看她,他伸出手,嘴角翘起来,很随和地对单曦微道“久仰大名,很高兴见到你。”
单曦微有点心不在焉,没在意他说的话,只是轻握了下他的指尖,一触即离。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柔和,也同样一如既往地带有疏离冷然“你好。”
柯杨作为中间人,开始活络气氛,说“别在门口站着啦,我们过来讨论一下一会儿怎么练习。”
单曦微看着教室后面多了一排编钟,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上面。
而后又想起现在放在这里的钢琴变成了全新的,便问“钢琴和编钟是一起……”
“不是,”顾景琛笑了笑“我带着编钟来的时候,钢琴就是新的。”
柯杨在旁边思索道“可能是学校的领导爸爸给咱们换的吧,毕竟他们都很看重这次的周年庆,换个新钢琴也说得通。”
单曦微走到编钟前,有点好奇地瞅着这个古典击打乐器。
顾景琛走过来,见她很有兴趣的模样,温和地笑着问“要玩一下吗?我教你。”
他刚要再往前走,单曦微就急忙往后退了步,有点尴尬但不失礼貌地笑着婉拒“谢谢,不用了,我就看看……”
“好啦,快过来说正事啦!我十点还有课要上的,咱们时间很紧。”柯杨招呼他们过去。
单曦微和顾景琛一前一后地走过去,柯杨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
单曦微这一周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弹琴,过的非常充实,也非常忙碌。
人一旦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仿佛就跑的飞快。
单曦微都没怎么觉察出来,就已经到了他们要彩排向学校领导展示最初成果的时候了。
彩排正式开始之前,单曦微和苏莺在一家石锅拌饭店吃晚饭。
单曦微这一周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会儿见到了好朋友也不免问起来“莺莺,你说这个世界上……”
话还没说完,单曦微忽然住了嘴。
苏莺好奇又茫然地抬眼看她,“这个世界上怎么了?”
“没……”单曦微垂下头,心有余悸地沉了口气,“……没事。”
还好没问出来。
她的脑子这几天是不是因为练曲子太累都不转了?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长得很像名字也很像的两个人?
这个问题问出来不就是往苏莺心口上扎吗?
单曦微,你干嘛呢?
她咬了咬嘴唇,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说胡话。
苏莺被单曦微这半句话搞得如鲠在喉,噎的要死,她无奈地失笑“拜托,就当可怜我好吗?别只说半句话啊,卡死我了,好难受的。”
单曦微叹了口气,戳着砂锅里的饭,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无可奈何啊。”
苏莺扑哧笑了,“这都要上台彩排了,你还在耿耿于怀被院长拎去献礼六十周年的事呐?”
单曦微悄无声息地圆好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轻轻“嗯”了声。
“唉,”苏莺轻叹了声,安慰她说“因为人生啊,本身就很无奈。”
……
吃过晚饭后,单曦微回了学校的礼堂。
柯杨和顾景琛正在走廊聊天,见她过来,顾景琛把手里一直拿的一杯未开封的奶茶递给她。
单曦微刚要拒绝,柯杨就调侃道“我俩都喝的差不多了你才来。”
三个人都有,她不要就成了刻意。
单曦微只好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谢景臣和学校领导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单曦微捧着奶茶,她面前的那个男人很主动地拿起吸管来,撕开包装,将吸管帮她插好。
顾景琛。
顾景琛像是察觉到了似的,抬眼看了过来,冲谢景臣似有若无地挑了挑嘴角。
像是在打招呼。
谢景臣的目光忽的沉了下去。
他继续往前走,却在快要走到背对着他的单曦微面前时,听到顾景琛对另外两个人说“我们进去吧,一会儿就该上场了。”
单曦微就这样跟着顾景琛从他面前离开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她身后。
女孩子捧着插好吸管的奶茶,并没有喝一口。
彩排是要给学校领导看的。
大家也都不敢懈怠,毕竟代表着各自的学院。
单曦微和柯杨的合奏排在第三个出场,很靠前。
所以正式彩排开始没多久,他们三个就上了场。
也是在这时,单曦微蓦然发现了坐在一众领导之间的年轻男人。
谢景臣。
他怎么……会来这里?
单曦微忽然想到重逢那晚,谢景臣的车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自己的学校。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
她只望了他一眼,就再也没有看她。
可演奏曲子的全程,单曦微都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看。
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这次她明显的感受到是很强烈很浓郁的占有。
这种被人当成了口中猎物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自然,甚至有点窒息。
如坐针毡。
不知道是谁把钢琴弄过来的,居然连那只粉狐狸都一起带了过来,就放在了钢琴上。
肯定又要被他误会了。
单曦微心思漂浮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弹完的曲子。
下了台到后场后,她立刻找借口说去厕所躲开了人群。
其实最想躲的是谢景臣。
她很确定他敢从前台堵到后台来。
但她不想和他有牵扯,尤其是现在。
他刚才在台下的那种目光给她的感觉,让她心畏。
沿着走廊一路向前,最后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想要放松或者躲避时,单曦微总爱把自己关在消防通道。
可是,单曦微一进去就被人用力地扯住。
她睁大眼,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地旋转后退,最后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嘴里的惊呼都还没出口,就被硬生生地堵住,淹没在了唇齿间。
单曦微的心,像是被人抛到了高空,坠进了云间。
呼吸停滞,心跳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