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负责收尾的人抵达，时间已经将近正午了。

身强力壮的史蒂夫就这么陪着岔劲从月明星稀站到日上三竿，太阳没能投下多少温度，雪越下越大，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然后终于小了些，让一片白茫的视野重新变清晰起来。

岔劲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积雪覆盖在他头上肩上，偶尔滑下去一些。

就像当初在城墙上守雁门关一样。

也亏得大唐侠士们不需要吃饭睡觉休息了。

……等等，某人好像不能被算在大唐侠士的范围内？

人类这时候早该吃东西了吧？

岔劲思索一下，瞟了一眼史蒂夫的头顶，时限永久的强化buff闪闪发亮地挂在那儿，一个debuff都没，状态列表干干净净，本来在打架时掉了一点儿的血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满了。

身体倍儿棒，完全不需要操心。

“金？”差距到岔劲的视线，史蒂夫微微侧过头问了一声。

微弱的阳光落在他的虹膜纤维上，折射出不同色调的蓝，让那双眼睛像包容万物的大海一样。

西方人的蓝眼睛可真是魔性。

“……不休息？”岔劲若无其事地问。

史蒂夫没有必要跟他一起在冬天的室外干站着，毕竟下次突袭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达，突击队还是养足精力为好。

“没什么必要，”史蒂夫自认足够强壮，熬个夜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在外边挺好的。”

岔劲为史蒂夫狠狠担心了一把。

就史蒂夫所言，他之前单独潜入九头蛇基地营救巴基时，曾见过红骷髅。对方还是那么暴躁狠辣，在看到史蒂夫以后，甚至干脆利落地把头……咳，把脸皮扒拉下来揉吧揉吧扔了，露出下边那真实的红骷髅。

红骷髅还真是个红色骷髅头。

还没头发。

想想也知道那副鬼样子是强化血清的副作用。

岔劲生怕同样注射了厄斯金博士强化血清的史蒂夫也秃下去。拜托，那头漂亮的金发就这么没了也太亏了。

而本人呢，他甚至还在肆无忌惮地熬夜！通宵！

你的发际线在嘤嘤的哭哦！

“……这不好。”岔劲小声逼逼。

头发是第二张脸，很重要的！

万一史蒂夫步红骷髅的后尘，变成什么绿骷髅蓝骷髅之类，到时候可就真的连售后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我只是……”史蒂夫沉默一下，挠挠头，转而问岔劲，“说起来，金，平时站着不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岔劲觉得史蒂夫百分百在转移话题。

但他也没有揪住这一点不放。

说到在想什么嘛……大唐侠士们还真不会在挂机的时候想什么。站着不动时，他们的脑袋一个比一个空，倒点水进去就能养鱼。

但有时候也的确会想一些。

“……偶尔，”沉默半饷，苍云军如实回答，“想以前的家。”

岔劲只要在死后放弃原地复活，选择回营地，那么也许他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大唐，甚至是跑到有着世纪佳缘三游戏的、玩家所在的地图，或者是其他更多不认识的地方。

这只是也许。

也许大唐与世纪佳缘三，他们一个是这张地图的过去，一个是这里的未来，现在他既回不到过去，又亲手毁了未来，永远到不了任何一方。

谁知道呢。

虽然是个爱打架的阵营小斗士，在不捶人的时候，岔劲还挺佛系的。

史蒂夫不确定岔劲在想什么。也许苍云军从外星意外落难到地球回不去，也许他只是来地球旅游体验的，也许他本来就打算到地球定居……眼前这个外星人总是那副温和又沉默的样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岔劲曾是一名军人，而且不想提起这段过去。

他不该追问。

“……那应该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吧。”史蒂夫说。

岔劲想了想。

当初在游戏里时，他只是一个凑巧有了自我意识的游戏角色，就算再智能，顶天了也就只有控制自己那么短短几百行代码的权限，连点儿风浪也翻不起来，更没法从游戏里跑出去，只能受玩家控制着，整天跟其他没有灵魂的家伙转悠干架，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天知道他多想逃出去。

那时候他觉得，世纪佳缘三就是噩梦，他恨死那个游戏了。

然后岔劲到了大唐，再没人记得世纪佳缘三，他反倒有点儿怀念。毕竟再怎么说，那个作为他诞生之地的游戏也挺棒的。

人啊，就是贱。

“不如布鲁克林。”岔劲说。

虽然在布鲁克林不能打架，但是岔劲见到了很多内心丰富的人，跟大唐那些单蠢的小智障们根本没法比。

这地图是个好地方。

“诶？”史蒂夫有些惊讶，“可你只是在打工，”说到这里，史蒂夫一想，又加上一句，“……还有学习。”

岔劲：“……”

草。

狗玩家有一句话没说错，学习真的是一生之敌。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学习，打工也不会再打工了，只能干干架挨挨打这样子。

果然，就算变强了，史蒂夫也还是当初那个能够轻易制裁他的豆芽菜老师。

“……我甘拜下风。”岔劲心有戚戚地直接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