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给了她他住过的房间,他没有去讲学,这个时间,他只能在若澜堂中。
那里是舒服的茶室,是他的书房,是他日日夜夜读法打禅的地方。六年前,她第一次闯进去,以为里面没人,便偷喝了那茶杯里的苦丁。还得师兄弟们嘲笑了她三天,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再偷偷碰过若澜堂里的东西了。
师父大抵再干嘛呢?安然闭眼,或许是在看书,或许是在调香,或许是在院中打量着他的花花草草,喂养他的野猫野兔,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或许还会院中一盏清茶,远远的望着山下,等她回来。
“师父!”
她微微顿足,轻喘粗气。
白衣似雪,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动作,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师父,我是安然。”
他缓缓转身,温柔的目光并不闪躲,细细打量,随后轻笑。
“昨夜睡的好吗?”
“师父……”
他本不该再对她如此关心。
“怎么,为何不说话呢?难道还觉得身子发冷?那为何还要穿这身薄纱?”
四目相对,她说不上来事一种怎样的滋味,这种感觉变了,也没变。
片刻过后,安然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至少,他还当她是他的徒弟,她还没有全然失去了他。
“师父昨夜喂了我最好的汤药,我怎么会还觉得冷。”
“所以你是来找为师喝酒的吗?”
赵兰亭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淡笑。那时安然最熟悉的笑容。
“师父,我刚刚那来的那一路上,想了很多的事情。”
“说来听听。”
“我的思绪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我刚来玉棠山庄的日子。我听说旁人若想做师父您的徒弟,需要沐浴斋戒,在这若澜堂处跪拜一宿,然后跪在师父面前求师父收留。再满饮一盏。师父若同意,才能算作师父正式的徒弟,而我当时却什么都没做。”
“那些都是后来的事,你来的时候,并无这些俗礼。”
“虽然那时候没有,但是这礼加上了之后,我的很多师兄师姐们也都重新正式拜过了师。唯独我始终没有。”
“安然,所以你想……”
“为徒者,需断了杂念,遵循师父的志愿,弘扬光大,或独善其身。视师为父,不顶撞,不骄矜,师父的命则为君命,言听计从。”
“安然……”
“我已做了师父十年的徒弟,却始终一样都未能做到,心中惭愧至极。”
咬了咬牙,她轻轻跪在了师父面前,抬起双眸。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震惊,上前了半步,最终还是定下了身来。
“我从未后悔将安然你带来山庄。”
“可我后悔一直未曾将公子您,当成我真正的师父。”深呼了口气,她仰起头,“迟到的拜师大典,师父可愿,再收留我一次?”
若澜堂的南风甚大,吹落了海棠树上的一朵淡粉色的花。
她的声音清冷坚定,身子挺直,清风将她如瀑的长发吹乱,她一动不动,甚至不眨双眼。
山庄上的朋友听说她来,都兴奋地想要与她玩闹,谁料到了那若澜堂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都禁不住定下了身来,目光凝重。
拜师礼事当日楚二公子胡闹在玉棠山庄里立下的,但是真正在山庄上对他这般行礼的楚家人,她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