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闲云枕上书(季三岁)_承·南柯梦(1)(2 / 2)_应许闲云枕上书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承·南柯梦(1)(2 / 2)

裴枕书觉得好笑:“哦?难道他还会看?”

“这个嘛,”来雨佳将信收起,眼底闪烁狡黠的光,“你们以前怎么处理粉丝写给陆梓君的信,我们也是一样的。”

……果然如此。裴枕书一哂。

于是这个深夜接下来的时间,来雨佳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拆礼物,顺便感叹如今的粉丝真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裴枕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她的话,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两点左右,她才睡眼惺忪地问:“裴裴,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裴枕书不置可否:“有吗?”

来雨佳心里觉得有,非常有。虽然裴枕书一直以来就是这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省电状态,但也绝对没有像今晚这样心不在焉。奈何她实在太困了,顾不上追问:“不行,我困死了,明天还约了品牌的人吃饭。”打着哈欠去刷牙,“明天我们再聊。”

裴枕书知道她一觉醒来铁定会忘记这件事,笑了:“好,おやすみ。”

待她睡去后,裴枕书并未着急回自己卧室。她重新点香,耐心翻完《文心雕龙》中“明诗”一章,又将客厅地面仔细擦拭一遍,仍是缺乏睡意,便独自走进书房。这个书房是由原先的大主卧改造成的,连着阳台。墙壁上还挂着一张仲尼式古琴,灰绿色的穗子垂落,握在掌心,略有抽丝痕迹。才子香红佳人绿,这是她学生时代使用的练习琴,价格并不昂贵。记得2008年春天,裴枕书几次模拟考成绩都排进全市前五,陆思源对此颇为欣喜,搂着她的肩膀许诺若是高考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便另送她一张好琴。后来录取通知书被送抵灵堂,裴枕书正以未出嫁女的身份戴孝,琴?她再也没有练过琴。

十二载光阴悠悠远逝如东水,她的指尖再无茧痕,昔日三伏天练琴汗流浃背、三九天练琴手脚生疮的种种艰辛恍若一场幻梦。此时,此刻,栖身一隅的小区内夜深人静,四周连犬吠声都难寻——当然,也可能是她没有戴助听器,听力有限的缘故。裴枕书倚靠栏杆,这般自嘲地想,感觉脸颊依然有些微肿痛。

呵,下手确实不轻。

裴枕书举目眺望眼前漆黑夜景,内心谈不上有多么剧烈的起伏,只是对来雨佳脱口而出的那句“心情不好”倒也不算十足的谎言。毕竟,在几个小时前,南乡的包厢里,她刚刚被一个小姑娘当众泼了酒。

那个饭局原是与她无关的。程小白最近提出离职,于是江望秋早早订下地方,邀请全公司吃饭唱歌,为程小白饯行。谁知他们火锅涮到一半的时候,公司女艺人cica突然给裴枕书打来电话,口齿含糊,显然醉得不轻:“裴莫,你、你能接我回去吗?”

裴枕书担心她这副醉态被狗仔拍到,便临时寻了借口向江望秋请辞,孤身赶赴南乡。结果等她在侍应生的指引下来到包厢,发现cica好端端地坐在人堆中央,言谈举止无半分醉意。

那据侍者介绍是一间巴洛克式装潢风格的大开间,进门有座圣母苦像雕塑,弥散属于宗教的独特神秘感。但显然设计师在追求自由奔放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有些刹不住车,恨不得将墙壁角落每一处线条都镀上金。正如一眼扫过去,在包厢里沉湎享乐的男男女女,衣香鬓影,一醉方休,说热闹倒也真是煌煌绮罗的热烈灿烂,可惜过分浓郁的香水味弥漫在鼻尖,到底令人感到生理不适。

裴枕书瞬间醒悟这是一场骗局,轻轻挑眉望向cica,对方目光闪躲,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她一哂,索性展露笑容,眸光漫扫,见人群中不乏往日各路饭局中常见的熟面孔,便一一颔首致意。又大方向其余人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是暮山文化的裴莫。”

“呵~”人堆里传来嗤笑,“你就是裴莫啊?”

是坐在沙发里的一个小姑娘。说是小姑娘,其实盛妆浓艳,身材高挑,穿着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她懒洋洋地端着高脚杯起身,来到裴枕书面前,目光上下一扫,充满鄙夷:“我还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

将酒杯举至半空,迅速倾泻,于是殷红液体尽数浇在裴枕书的头顶:“原来不过如此。”

人群中顿时迸出一阵稀稀落落的嗤笑声,更多的人只是刻意撇开脸去,继续自己之前的游戏,该抹牌的抹牌,该清杆的清杆,纵然两耳竖得老高,不肯放过任何细节,面上也是左顾右盼,只作没看见这场刁难。

其中只有一人,之前与裴枕书在饭局上见得次数多了,还算眼熟。他似有不忍,低低地劝了声:“淑瑛!”

哦,淑瑛。淑为品德溢美之词,瑛为字辈,这真是极具特色的起名方式。凉腻的红酒从裴枕书的长发淌到脸上,再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她眨了眨眼,模样极狼狈,唇边笑意却是丝毫不减,语气更是万般恭顺退让:“四小姐息怒,如果是区区哪里不懂规矩得罪了您,区区在这里向您道歉。”

“原来你还认识姑奶奶我?”郁淑瑛冷笑连连,“裴莫,你都做了些什么下三滥的丑事,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裴枕书垂下眼睫,平静道:“请四小姐明示。”

郁淑瑛大怒,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掴上去:“贱女人,还装!”

那一掌下手极重,声音清脆响亮,裴枕书直接被打得侧过脸去,满室人也似被这一幕震得安静了一瞬。“淑瑛!”到底有几个与裴枕书还算熟识的人忍不住出声劝阻,两三个一起将她强行拉回沙发,夺走她手里的杯子,“别做得太过分了。”

大伙七嘴八舌地安抚她:“好了,你就是想替你姐姐出个气而已。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差不多就让人走吧。”

郁淑瑛本意是当众羞辱裴枕书,谁知反倒被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给气得不轻。她撂下狠话:“我不!除非她裴莫今天在这儿给我跪下磕头,否则别想我放过她!”

众人愕然,这要求提得不免过分。正不知如何婉言劝解,但见裴枕书二话不说,直接双膝跪地,深深俯身,前额贴在掌心,像最虔诚的礼佛信徒。她再一次道:“郁四小姐,请您息怒。”

众人更加面面相觑。这堪称娴熟的、毫无犹豫的、一气呵成的整套动作也把郁淑瑛整个人弄愣了。静了两秒,她伸出一指,指向门口,咬牙道:“滚,别再让我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