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将军出山啦——”
似一记春雷,惊醒了这座惶惶不安的都城。一时间,城中妇孺老少仿佛梦中清醒一般,欢呼雀跃。
“若是长梦将军挂帅出征,复收三镇指日可待,也不必日日忧心那西戎铁骑踏进封都了。”菜摊前的妇人高兴极了,连摊主暗中克扣的斤两都没注意。
“何止。若是长梦将军当真出山,必能血洗铁骑兵,好好挫一挫西戎的嚣张气焰。当年的封戎之战历历在目啊……”酒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半眼迷离,似钦佩,似沉醉。
酒馆老板一边自顾飞快打着算盘,一边狐疑道:“消息属实否?长梦将军当年可是当着全上封的面与咱们陛下肃清界限的,如今便出山了?哎,郑三儿,你个破落叫花子,打哪儿瞎听的这消息?我看你是闲腻了,可记着欠我的两顿酒钱!”
“当真!我偷爬城头望见满朝百官给长梦将军送行!我还瞅见长梦将军的绝地了,足不践土、八骏之一的绝地!”叫花子郑三儿生怕别人不信,急得直跳脚。
城外校场上,旌旗猎猎,万马齐喑。
长梦身披战袍,肃穆而立。刚刚拜完大师礼,他抚了抚嘶鸣的绝地,目光沉沉地望向前方高台,本该站在那里主礼送军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将军在想什么?可是想那龙座上的人怎会如此荒唐,便是在宫里寻欢作乐,也不愿主这大师之礼?可真是寒了将军赴汤蹈火的拳拳之心啊。”大司空看了长梦一眼,似真似假地叹道。
长梦闻言皱眉,沉声道:“臣为君死,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大司空嗤笑一声,“这种昏庸无道之辈何以做天?何以为君?将军怕是忘了当年决裂为何了,出事就缩回宫里,等着你帮他善后的无能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长梦眯了眯眼,轻声笑道:“大司空慌什么?告老还乡而已,也该歇歇了不是吗?我希望你记着,苏深坐不坐那王位,取决于我,你左右不得。”
长梦提剑跃马,以内力传音万千将士:“出发。”
大司空虽与苏深长久不和,但说的那些话也并非空穴来风。决裂是真,不出席军礼也是真。可是即便如此,苏深轻轻巧巧的一句以身殉国便足以让他毫不犹豫地身披戎装远赴沙场。长梦凤眸微眯,望着愈来愈近的熟悉身影,心里想着,今日我便来求一个答案。
十里长亭边,苏深一袭暗绣玄袍,静静伫立着。绝地高高扬蹄,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苏深抬眸望向马上的人,轻轻地道:“我来送一送你。”
长梦示意副将领队先行,随即翻身下马,来到苏深身前,却只字不言。
苏深抿了抿唇,轻声道:“塞边冷,别忘加衣。虽说你反应机敏,才智过人,但战场上刀剑终究无眼……”
“你今日来只是说这些吗?”长梦淡淡打断道。
苏深沉默下来,垂眸不语。
“苏深,你我相识二十一年了。”长梦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七岁那年遇见你,你救我、护我,我便跟你、随你。你要王位,我帮你谋;你要兵权,我帮你夺;你要天下,我帮你打。可你呢?你又如何看我?这些年我常在想,若是我当初没有跟你走,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以后了?”
苏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长梦紧紧盯着他,哑声问道:“苏深,你告诉我,这些年来你到底跨不过什么?王位?权力?还是……这二十年来你我之间的牵绊?”这么多年你不愿开口,也不愿放手,苏深,你到底在等什么?长梦想,今日你再不答我,我们便彻底两清了。
长梦等了良久,用尽了所有的耐心,苏深却终是不答。
长梦闭了闭眼,彻底凉了心,苦笑一声:“罢了。你要盛世,我便替你破敌、还你歌舞升平。只是从此后、我不愿再见你了。”
苏深闻言心口窒了窒,却终是开口道了一声:“好。”
长梦看了他一眼,随即旋身上马,紧夹马腹,绝尘而去,再也没有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