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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错刀(2 / 2)

锦带吴钩 先生一笑 2886 字 2020-04-06

这女人,手上刀术稀松,轻功倒是极好,一路追来,女人轻盈的身姿像只鹞鹰,快得像飞鸿踏了雪泥,他该夸赞她身法美丽,像宗师境的人物,飘摇得像天上的仙人,几下便没了踪影。

盛京的长街上皆是人,下午的时辰,她不敢往人群多处走,陆瑛回头看了眼诏狱门口,大牢门处已经有人来交接了。于是,心下已定,他戴上幂篱,眼中是胜券在握的冷意。

她跑不掉。

二人彼此都对盛京的地势了如指掌,一时间,二人追逐在盛京内城里,像在进行一场生死逃亡。

何处有高楼、何处是窄巷,何处有生渊,何处是死门;女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像一只黑夜里的枭鸟,行走在盛京暗不见天日的阴影里,疲于奔命。

身后穷追不舍的男人像只静待蛰伏的白虎,不紧不慢地跟着,好像有无限的耐心;只是女人知道,这个成熟老练的男人,心思缜密,只等着她露出疲态,他锋利的爪牙会立刻扑上她,将她撕得粉碎,刀锋会砍断她的头颅,撕碎她的筋骨,流出鲜红血液。

终于,女人硬撑着逃到一处庭院前,她迫不及待地跳上院墙,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就是现在!陆瑛手中的刀鞘毫不犹豫地向女人投掷而去,女人猝不及防被击中肩井,闷哼一声,落下墙头,落进院里,陆瑛迅速跟着跳了进去!

却只见这院内树林阴翳,松风寂寂,院下一水溜红灯笼,一片竹林,远处是一座临水的阁楼,水榭上挂着鲜红的绸帛。

娘的,这个地方他认得!

这是竹里馆!

陆瑛心底吃了一惊,他落进竹林,捡起刀鞘。那女人自进了竹林后就不见踪影,她是故意引他到这儿来的。陆瑛揣好玉霄神,警惕地朝竹林内走,阳光透过竹影间的缝隙,漏在他脸上,打下斑斑点点的光晕,微风拂过,四周静地出奇。

寂静。

静地令人不安,唯有微风轻抚竹林的声音。

陆瑛静静听着风的细语,手握上刀柄,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很沉静,他做了多年暗卫,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杀机。

越是极致的静,越是极致的危险,竹叶轻轻而落,日光下,竹林里的刺客一袭黑衣,站得笔直,风吹过竹林,留下山雨欲来的涛声。

忽地,“硌嗒”一声。

机扣扳动的声音。

“铮——”

霎时间,陆瑛手中的玉霄神迅速出鞘,湛然如雪的刀身闪过幽蓝的弧线,刀风惊动了整个竹林,落叶飞起,千花万叶间,玉霄神飞速地旋转,精准地击中了迎面而来的丝线!

“叮——”那丝线淡得肉眼看不见,却精悍得宛若钢铁,刀风用力,刀面相撞,“砰”一声!登时如琴弦般绷断!

“硌嗒”,又是一声!陆瑛迅速下腰,手接过玉霄神的刀鞘,尚未睁眼,刀面藏于腋下,骇然朝上一挑!

丝线应声而断,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机扣声不停地扳动,陆瑛迫不得已地睁开眼睛,轻功一跳,万千竹叶中飞起,黑衣劲袍鼓动,衣摆像盛开的墨莲,躲过擦身而过的丝线,却忽在落到地面时,不动了。

一时间,竹林内,又是极致的静。

……

风雨过后,黑衣刺客持刀而立,竹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却忽在接近他身边的空气时,毫无征兆地断成两片、三片。

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天空中是密密麻麻的丝线,万叶千花间是冰冷的杀机,陆瑛这才明白,这是那个女人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细密的丝线是一张蛛网,竹林内一方小小的天地,他是困在网中的一只小虫,只消她动动手指,他脆弱的血肉之躯便会如同积木,瞬间四分五裂,被切割成一块一块,鲜血飞溅,连个全尸都不会给他留。

想出这种杀招的女人,该是有多歹毒、多恨他?

想到这儿,陆瑛忽一声嗤笑,他想到了牢狱中那个女人花黯阴山般秀致的眉眼,以及那眉眼间,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怨,他是个暗卫,虽不是个好人,但她的仇,可不该来找他报。

于是,他动了动手指,双手重新握上玉霄神的刀柄,湛然如流水的铭纹,闪过古朴的光泽。

玉霄神的刀身由漠北精铁铸就,可摧金断石,今日,他得用玉霄神,在这漫天杀机中,为自己,搏一线出路。

暗卫多年,他不是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杀意,当年沧南五百里追杀,他被三十个人围攻;那夜,天下着大雨,他仅凭着一把玉霄神,磅礴大雨中,硬生生砍断了二十七个人的头颅,把三个人砍成了肉酱,浑身是伤、浑身是血,连夜奔袭了五百里,完成了这世间没有人能做到的壮举

——那夜,大楚打通了沧南地区,赢得了石关城首胜。

从此,玉霄神的凶名传遍天下,他是楚巍座下最凶煞的一把刀,旁人提及玉霄神——那是修罗的代名词,玉霄神身上,是迎寒不屈的傲骨,是每个陆家人向死而生的血性。

一片静默间,陆瑛手握紧刀柄,眼底似有热血翻涌。

她想要他的命,可是他不给。

也不能给。

“硌嗒”一声。

丝线动了。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丝线像张牙舞爪的蛛网,像疯狂涌动的纺线,排山倒海般,朝他当头罩了下来!流水般的丝线泛着冷冷的光,像天地无情的杀手,直欲将他绞杀殆尽!

“铮——”陆瑛握住玉霄神,挥出圆月似的一舞!刀风间是他当年南华观下舞剑的风采,刀气浩气而凛然,像明月凝结的青霜,密不透风的刀影护住他的身体,送出全力一击!

“砰——”丝线应声而断,像身前破了一个大网,不过瞬息,陆瑛迅速回刀后撤,刀势划过一个令人惊艳的弧度,完美地接下后心最致命的一击!

“嗤——”一声,剩余的丝线划破衣物,绞进了肌肤里,鲜血四溅,其余四肢要害,皆没有受伤。

“呼。”陆瑛松了口气。

良久,“噌”地驻了刀,失了力似的躺到竹林里。

又一次,死里逃生。

痛。他喘着粗气,略有些庆幸地望向头顶。头顶是湛蓝的天,竹梢和柳影轻轻摇动,身上被丝线割得到处是伤口,汩汩地流着血,失血的难受教他身上有点儿凉、头脑有些发晕

——若是他的刀不够快,或许那丝线再快点儿,他依旧逃不过四分五裂的结局,那后心的丝线仍旧会割开他,五马分尸,断肢残肢撒了一地,鲜血淋漓。

一代暗卫就这么死去,死得毫无光彩。

“我好歹给旻儿带回去一个完整的爹呢。”良久,他脑中胡思乱想。

他想旻儿了。

头一次,他脑中有了牵挂。

……

陆瑛喘着气,在地上躺了半晌,身上的血不停地失,染红了衣物,他觉得他要再这么躺下去,就得失血而死了。于是,待身上好了些后,他便驻着刀,站起身,微微颤颤往竹林外走,怎么出去,还是个问题。

他沿着竹林外的小路,走了半晌,竹里馆内树林阴翳,小溪淙淙敲着泉石,一草一木,都极尽风雅。只可惜再风雅也改变不了这他娘的就是个妓院的事实,他失了太多的血,浑身都痛,脑中迷迷糊糊的,只依稀记得往人群偏僻处走,走了半天,都走不出去。

最后,他摸到了一处垂花的拱门前,刚想推门进去,却迎头走出来了两个人!

他一愣,其中一人迅速往后面一缩,袖角带起的风吹开了另一人的幂篱,那人额心一点朱砂,萧疏轩举的脸,顿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谢雩?

“他怎么在这儿?”

昏迷过去前,他脑中这般想。

“陆长瀛——”

谢雩惊讶地接住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