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菱犹豫了一下,望望弟弟和周家人远去的方向,早已不见人影。
一跺脚,手一指远处:“行,我这就去。不过我弟弟跟着周向文回去了,麻烦师爷去跟他们说一声,让我弟弟在周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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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衙书房内,何元菱终于有了座。
“卓大人呢?”何元菱问。
束俊才却没坐,他站在案桌前,俊朗的脸庞已不似公堂上那般冷峻:“卓大人即刻赶回锦陵,向通政司复命去了。”
没能和卓北告别,何元菱有点遗憾,点头道:“卓大人连夜赶路,一夜没合眼,又要即刻赶回,真是辛苦。”
束俊才心中一动,心道:都是连夜赶路,所以,你也很辛苦?
眼下束俊才这般望着何元菱,心思和清晨第一眼看到何元菱时已完全不同。卓北说这姑娘身后有高人,但束俊才却觉得,何元菱在公堂上抓住包枢光话中的漏洞、直击要害的敏锐与聪慧,是她的天性。
高人可以帮助筹谋,但公堂上变幻莫测,需要的是智慧,并不是高人指点就可以做到。
“何姑娘是余山镇顾家塘人氏?”束俊才问。
审案前,本证人的底细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何元菱心里嘀咕着。
但这毕竟是在内衙,心里嘀咕也不能表露出来,何元菱还是毕恭毕敬回:“正是。”
“曾在江南省布政司衙门任职的何中秋,是你什么人?”
何元菱心中一凛,却还是淡淡地道:“家父一个芝麻绿豆小官,知县大人居然也知道。”
束俊才深深地望她一眼:“何姑娘从小就没出过阳湖县地界,却知道那么多路言驿的旧事,与你相比,我知道得太少了。”
不知怎的,何元菱突然想到西屋梁上的那些旧书。不紧不慢答道:“当年抄家,不值钱的旧书无人要,我奶奶舍不得扔,都搂在家中,从小,闲来无事,便拿些旧书看看,看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束俊才明知她有所隐瞒,却也挑不出什么错,便点了点头:“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倒是没说错。”
“知县大人唤我前来,就是想问家父吗?”何元菱眨眨眼睛。
何元菱的眼睛又大又圆,还格外清澈,这一眨巴,顿时显得特别无辜,与公堂上犀利的模样好似两个人。束俊才一时竟有些愣怔。
“束知县……”何元菱见他出神,便出声相唤。
束俊才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只是了解一下。何姑娘放心,我无意追索。”
他是不能笑的。
他一笑,好看的嘴角边,便会漾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酒窝虽浅,却是醉人的。
这回轮到何元菱愣怔了。
这个年轻的知县,带着被野风吹砺、被日光曝晒过的黝黑,本该是粗糙而又锐利的,偏偏笑起来就会有这么两个酒窝,与他的黝黑肌肤形成强烈的反差。
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男人不能随便温柔,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