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高马大的婢女不由分说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拖了人就走,任他怎么挣扎也是雷打不动面无表情。
景秀跟在一旁似乎是受不了他的哀嚎,不耐烦道:“三小姐还是安生些的好,相爷最受不得吵闹,如果再这么继续鬼叫下去,奴婢也不知道相爷会不会抽鞭子、动家法。或者,抓些什么会爬的东西来。”
本是笑嘻嘻准备继续胡言乱语的容守,听到最后那句,乖乖闭嘴了。
将他押到前厅后,两个婢女直接将他往前一扔,丢在了地上,丝毫不客气。
那两个婢女似乎有些本事在身上,容守被那一摔,疼的眉头都打结。心中连说了数十声“岂有此理!”,才终于挣扎着抬起头。
堂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烛光跳跃间,看不大清容颜。隐约见他黑袍玉带,饮茶的动作,缓慢间,带着股文人特有的矜贵傲气,高高在上。
容守就是不看,此刻也该知道是谁了。
而他旁边那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则必是他最宠爱的二夫人白氏无疑了。
下面坐着两名妙龄少女,也正饮着茶。
门口突然摔进来一个人,所有动作都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厌恶不屑鄙夷各种情绪皆有之。
容守却仿佛对凝滞的场面浑然不知,丝毫不觉尴尬,站起来就对丰子安行了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礼:“女儿见过爹爹,见过二夫人。”
几个人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下。
丰子安看他一眼,对那妃色衣裙的少女道:“卿卿,你三姐来了,你自己去问她吧。”
少女应了声,快步走到容守身侧。也不打招呼,单刀直入,开口便道:“不知三姐可有个丫鬟,唤作白芍?”
那少女年纪极轻,跟他侄女九歌差不了多大,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身材娇小,脸蛋圆润,原本该显得娇俏可爱,却因为趾高气扬的态度与架势,让人觉得娇纵蛮横,心生不喜。
容守心道:“我还有个丫鬟叫做白芷,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面上却装作恍然道:“哦,好像是有那么个小丫鬟,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我也好几天没见过她哩,六妹寻她作甚?”
丰卿卿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立即便道:“果然是你的人!”
抬手一招,几个家仆便凶神恶煞地推着个小个子的蓝衫少女走了进来。
他们凶,那少女却更凶。横眉竖眼,怒火冲天,即使被人架着也丝毫不惧,一路骂骂咧咧,言语粗俗,惊呆了好一些人。
不过也对,相府好歹是个大家族,丫鬟奴仆虽不至知书达理,多少也都是有些教养素质的。
而白芍自幼混迹市井,自然没这个觉悟。
容守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你又闯祸了?”
白芍见着是他,被门槛一拌,站稳后就劈头盖脸地对着丰卿卿一通骂:“□□妈的!!!打不过我骂不过我,就开始打我家主子的主意,想用他来压我是不是?你个下三滥的贱人!”
“贱人?”丰卿卿大步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记耳光:“你这下贱的奴婢,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乱语!我今日……你!你做什么???做什么!!!撒手!”
白芍可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等着挨打的人,抓着她的手腕非但不放,还使劲拧了一把。
习武之人的手劲,稍用力些,就能把人骨头捏的粉碎。
丰卿卿登时红着眼睛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五姐五姐!救我!!!五姐!!”
角落里飞出去一个茶杯,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白芍的那只手。
恍惚间,容守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白芍当即松开,恶狠狠地瞪向一旁饮茶的红衣女子,又啐了一句什么。
丰卿卿立即捂着手扑到二夫人怀里,大哭道:“娘,你看看她,不过一个丫鬟,居然敢这么对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又对走过来的丰子安,道:“爹,三姐的人她不看好,任由她跑出来乱咬人!说不定,就是她指使的!”
二夫人瞧见她青紫的手腕,霎时脸色难看了,对丰子安道:“相爷,卿卿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况且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敢这么对主子,如果不好好严惩,将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二夫人出身若水白家,虽是旁系,却身世显赫,容貌也是拔尖。年轻时便在若水一带极副盛名,所以一向讨他欢心,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她一手操持,说起话来的分量自然不轻。
丰子安一直静观其变。此刻果然皱了眉,看一眼泼妇骂街的白芍,走到容守跟前,道:“昨天你打了顾小姐,前天你摔了太子送来的琉璃玉瓶,五日前你又辱骂了你江姨娘。这些天来,你惹的祸事也不少,现在连自家的姐妹都要欺负了不成?”
他面容中尽是威严,容守却不惧。垂首没有做声,心里叹道:“真是好笑啊,我今天明明连门都没有出,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背了个黑锅?哪儿甩来的?”
丰卿卿顶着红肿的眼睛走过来,指着白芍道:“这丫鬟目无尊卑,爹爹定要好好惩罚她,以儆效尤!依我看,非要剁了她一双手不可!”
容守笑道:“六妹妹好歹毒的心啊,人家掐你一下就砍了人家的手?”
丰卿卿道:“今早上她在来怡阁甩我耳光,好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五姐也看见了,不信爹爹去问。她抵赖不得。一个区区的丫鬟敢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扒她的皮已经算我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