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守摸着下巴瞧自己,楚王一边捻着棋子欲落下最后一子,一边含笑问道:“郡主可是有何疑问?”
容守盯着他手里缓缓落下的白子,漫不经心道:“听闻楚王素有贤王之称,博览群书,满腹经纶,不知……”抬眼浅笑,“抄没抄过《经》《史》《子》《集》?”
楚王手里的棋子生生卡在了棋盘半寸远的地方,容守看着他的手,淡淡续道:“这几日天干物燥,王府的藏书阁怕是很容易走水,我看着很需要全部再誊录一份啊。对吧阿离?”
这是威胁。
楚王手腕轻提,那枚定在半空的白子转了个圈,生生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容守乘胜追击,毫不留情,最后硬是将一盘死局给生生掰了回来。
楚王放下手里的棋子,笑道:“小王输了,郡主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容守点头赞道:“楚王也很识时务。”
……
尚雅端着姜茶从外面走来,正好看见胜负已分的棋局,将姜茶递过去时大为吃惊:“楚王殿下一向棋艺了得,想不到竟也有如此惨败的一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王妃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察觉到过于激动以致言语有失分寸,连忙转头小心地看了楚王一眼,正要赔罪,却见他颇有修养的一笑,竟是丝毫不恼。
温言道:“尚雅所言极是,郡主棋艺了得,小王甘拜下风。”他大概是知道,他为何要故意支走尚雅了。
君离低头扫了眼几乎没了白子的棋盘,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
容守很是自然的一笑:“承让。”
的确是承让。
楚王笑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尚雅命人收了棋盘,便有婢女端着几碟点心过来。
容守拿起一块糕塞进嘴里,顺手递了君离一块,转头望向远处的烟雨微茫,闲适道:“今年的莲花开的早了些,不知道不归山上的梅花是不是也会如此。”
楚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满湖红莲,妖娆似火:“晋王府,还从未开过如此繁茂的莲花。”
君离道:“安乐侯府倒是开过这般繁茂的梅花,可惜如今已被砍的一株不剩。”
“……”
容守接着自己上面的话,道:“五月四日,不归山上的白梅一定开的很好。”
嘴角含笑,眼眸微眯,似乎真的看见满山白梅盛开的场景。
楚王欲拿扇子的手顿了下,笑道:“郡主说笑了,现在白梅还未曾盛开。”
容守笑容更深:“是吗,听说小侯爷很喜欢红梅,不过不归山上的红梅不是三年前也被砍光了吗?”
楚王依旧笑道:“红梅也不会在这时候开的。”
容守点头,“那我就好奇了,既然如此,那日小侯爷为何会深夜出现在不归山上,莫非那里有他要等的人?”
顿了顿:“听说那夜有人在上面瞧见了楚王,只是身形略有些不同,但黑灯瞎火的以假乱真也不是不可以。”
矛头直指太子。
没等楚王说话,容守却突然转了个话题:“小侯爷昨日连夜去了榕城千家,听说榕城多出美人,小侯爷这几年的青楼没白逛啊,这是千里会佳人去了吧?”
楚王道:“比起榕城千家,小王相信雕花楼的美人更胜一筹。再者……”顿了顿,“世间女子在小祁面前,应该都是当不起美人二字的。”
问题被完美的抛开了。
容守像是没有发现般赞同道:“小侯爷的美色,我很……是个人都很垂涎啊。”顿了顿,“这难道就是楚王放心只让暗卫跟去,而自己浪费时间在这里跟我唠嗑的原因?”
楚王似乎觉得他口中的“垂涎”二字用的不恰当,抚着扇面沉默了片刻。突然温声笑道:“郡主很有自知之明。”
容守刚刚忘记撑着的下巴卡擦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直听说楚王学习能力很强,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居然学他怼人都学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人才。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在心里,很想请教楚王。”容守默默地将手撑到下巴上防止它下次再掉下来。
“听说楚王殿下对那位已逝的、未过门的、成亲当天跟小侯爷私奔的那位王妃千婉玉,是叫千婉玉吧?十分上心,可谓是用情至深。”容守很聪明地没等楚王开口拒绝便说了出来。
停了会儿,接着道:“可为何殿下似乎从未为难过小侯爷?王妃可是为了救他,才会被血煞盟所杀呀。我起初怀疑你可能不喜欢千婉玉,毕竟她都跟人跑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好,你大概看不上。”
“但后来听说,你每年都会去榕城祭拜,风雨无阻。甚至还对千家诸多帮扶,也一直未再娶妻。我就疑惑了,既然喜欢。那么殿下的心,实在很宽,或者说,宽的不合常理。”
楚王依旧面不改色:“小王很好奇,郡主这番话的用意。”眼神若有似无地看向君离,可后者缓慢地翻着手边的书卷,眼皮自始至终就没抬过。
容守惊诧又不失佩服地看着他。
未婚妻被人这么说,楚王竟然还没一掌拍死他——涵养真是好的可怕啊!!!
容守端起尚雅重新烹的那杯姜茶,边接着上面的话题,边低头喝了一口:“我同样好奇楚王这么纵容小侯爷的用意,难噗——”
后面的话全随着那口姜茶喷了出去。
“……”
“……”
“……”
容守低头看了看杯子里颜色诡异的茶,神色怪异地仿佛吞下了一千只苍蝇。
他转头看向神情微愣的尚雅,好脾气地笑笑:“阿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姜茶里不止有姜吗?”
尚雅惊道:“王妃不是说要葱花吗?”
容守点头,将杯子凑过去给他看:“那你能告诉我里面为什么还会有酱油、大蒜末、胡椒粉、白醋跟这么大块黄连吗?”
尚雅道:“我以为王妃也喜欢它们掺和。”
容守扶了好一会儿的额:“……难道在熬汤……咳,烹茶后,你都不自己先尝尝吗?”
“尝过了。”他严肃的皱了皱眉,“很难吃。”
“……”容守呆愣,“那你还给我喝??”
尚雅道:“我以为不同的人口味也不同。”
……
君离看了半天的戏,难得抬头说了一句话:“他一向如此,你不是第一个。”
容守木然道:“我只想知道有人喝完了吗?有人喝完了真的没吐吗?”
君离将视线收回书卷上:“有,言非。”
容守一脸崇拜:“如此吃得苦中苦,将来一定是位人上人,有机会要好好结交一下。”
倏地又转头看向君离,急切道:“阿尚是府里的总管,厨房的钥匙他……”
“那钥匙,”君离顿了顿,“我已经收了回来。”
容守劫后余生般:“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