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光慢慢地照进房中。
容守坐在屏风外,默默听着里面洗漱的声音。
过了会儿,左南祁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病好的可真快啊,容守感叹。
“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就为了这种小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左南祁好笑。
既然都知道他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还这么磨蹭?
容守心里抱怨完后,又眼巴巴道:“这事小吗?”
左南祁反问:“这事不小吗?”
容守道:“既然不小,小侯爷答应了又何妨?”
左南祁突然转头盯着她。容守心里疑云重重,脸上讨好的笑意却是反增不减。
“你刚刚问我什么?”他突然道。
容守想了想道:“既然不小,小侯爷答应了又何妨?”
左南祁道:“不,上一句。”
容守道:“这事小吗?”
左南祁摇头道:“确实不小,我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再给你答复。”
容守:“……”
“前天晚上带你回来时,还担心你是不是要消沉好几日,想着要带你出去散散心。怎么今日看来,你心情似乎格外不错?”左南祁在一旁坐下,已有婢女端了茶送过来。
“出去散心?”容守没有抓住重点,“哪儿?”他自从来了东瀛,还没出去浪过呢。
“菩提寺。”
容守眼露兴奋:“听说是个十分有名的寺庙,那位迦叶大师好像是个高人。”
左南祁道:“他高不高我不知道,不过他算命一向很准。”
“算命?”容守有些怀疑,“那不是道家专利吗?他一个佛门弟子瞎掺和什么?”
左南祁施施然道:“你就当他是在跟道教那些牛鼻子抢饭碗就是了。”
容守开始怀疑道教的人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左南祁,比如建道观时占了他的地?
或者给他算命时,说了他红颜祸水,贻害千年,克人克己,命运多舛?
左南祁看他低头不语,放下茶便要出门。
容守眼疾手快地拦住他,道:“小侯爷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左南祁装糊涂:“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哪个?”
“自然是与千二小姐的婚事。”容守耐心地解释。
左南祁又慢慢拿起茶杯,转过头,望着一旁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在长歌门剑宗学过几年剑术。巧的是,剑宗离琴宗不远,所以练剑时常能听见那些弟子弹琴吹箫。别的没怎么记住,但这首《问琴》我却早已耳熟能详。阿绝,你昨晚弹的不错。”
视线的终点,不偏不倚地落在昨晚那把生生被弹断了三根琴弦的古琴上。
“你记性也不错。”
容守做贼从不心虚,即使被拆穿了也面不改色,反而腆着脸嘻嘻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昨晚弹了《问琴》,那你知不知道我问了你什么?”
做人做到这种无耻下流的境地,其实也是一种能耐。
如果面前不是一位修养颇佳的贵公子,而是专做梁上君子的公子寰,这会儿怕是早捅他十七八刀来泄愤了。
左南祁倒是丝毫不吃惊他如何会问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只是觉得他话中有话,道:“你问了什么?”
容守道:“也没问什么,就是问你思慕的那个人是谁。”
左南祁拿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好半天才道:“我怎么说的?”
容守笑眯眯道:“看你这表情,怎么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莫非,我这问题还问到点子上了?”
“……”
看来真是做了亏心事,左南祁脸都白了。
容守拍拍他道:“你干嘛吓成这个样子?反正你跟楚王抢人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不就是喜欢千婉玉吗?漂亮温柔的女孩子,谁都喜欢,你喜欢也很正常嘛。”
左南祁眼瞳一缩,极慢极慢地转头,一字一顿道:“我昨晚说,我思慕之人是千婉玉?”
这种表情,活像是在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一样惊悚。
容守打趣:“难不成还是楚王殿下?”
左南祁刚恢复点血色的脸色又是一变。
正在这时,心悦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小侯爷,榕城千家的二小姐到访。”
左南祁眉头微蹙,让坐在一旁的容守顿时来了兴趣。
他突然转过头,容守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刚好撞个正着。
“请她进来。”左南祁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容守心中略奇怪。
心悦领命而去。
左南祁用茶盖拨弄着茶水,施施然道:“四大世家,有凤都叶家,若水白家,寒山冷家,榕城千家。千家暗器一绝,千姿得其父真传,你记得呆会儿小心些。”
“为何?我又不跟她打。你应该让弄玉公主去跟她打才对。我正好看看是楚王看上的人厉害些,还是小侯爷你看上的人厉害些。”容守对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为所动,还有心情逗趣。
左南祁转头道:“你怎么知道陛下将弄玉公主赐给君衍?”
容守随口道:“昨天听心悦跟我说的。”
左南祁勾起嘴角:“他最近还挺闲的,都有时间说三道四了。”
容守被他眼里突然爆发出来的寒意吓了一跳,心里默默为心悦点上一柱香。
“南祁哥哥!”门外有少女大呼。
容守立即正色坐下。
紧接着一个蓝色衣裙的少女欢脱的跑了进来。
不用说容守也知道是谁了。
千姿跨过门槛,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等左南祁开口便笑盈盈道:“我这么久没来了,南祁哥哥想我了没?”
左南祁面色平淡:“没有。”
不解风情!
容守想拍案疾呼,“这还是那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小侯爷吗?这么冷淡?!”
不过他还没有拍桌,千姿就已经朝他看了过来,“你就是相府的君绝?”
容守抬头仔细将她一看,险些将嘴中的茶水喷出去,凑近左南祁感叹道:“听说你一向桀骜不驯,我便寻思着你父侯怎么着也得给你找个厉害点的夫人才能镇得住你,防止你外边偷腥什么的。而今瞧来,你不愧是你父侯的独苗苗,他倒真不是一般疼你,竟给你寻了个这么幼齿的小妹妹,我估摸着牙还没长齐吧?”
想了想,认真道,“要不然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看这千二小姐至多也就十三四岁,如此天真烂漫。你日后就是去外面偷腥,家中也无母夜叉拿着搓衣板等你回来跪,岂不乐哉?”
左南祁拿起茶杯,挡住自己的嘴唇,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十四岁就不是母夜叉?”
容守迟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左南祁笑得神秘:“很快你就知道了。”
容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吃不准他要做什么。
千姿见他俩凑在一块窃窃私语,当即便不乐意了,指着容守道:“喂,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不要脸?还没成亲就住进侯府,还敢当着我的面这么放肆,厚颜无耻!”
容守笑道:“安乐侯都没说要赶我出去,二小姐说这话,怕才是真正无耻。”
千姿噎了噎,哼道:“前几日还死乞白赖地住在晋王府,过几日又让苏府去提亲,现在,居然又敢来打南祁哥哥的主意。哼,三心二意不知羞耻!”
容守叹息道:“除了这个,我也没别的爱好了。”
千姿瞪大眼珠。
她出身武学世家,身份尊贵,哪个看见她都是点头哈腰一副谄媚姿态。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如此不要脸的泼皮无赖,竟然还是个郡主?
她转头对左南祁娇嗔道:“南祁哥哥,你看她~”
容守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左南祁优雅地啜着茶,漫不经心道:“根据凤都城近日的传闻,你觉得我是会帮她,还是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