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玲觉得莫名,平时南栀上课都很规矩。这突突地站起来,表情还很怪。“南栀,你有什么问题吗?”
满教室静得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南栀牙槽咬紧。是讲台上的人先笑了声,打破扼喉的寂静。
“嗬。”
段月檬抄手抱胳膊,嘴角压着极度兴奋的笑,“南,栀?”
汤立莎茫然地眨眨眼,看见女神裤缝旁的手,攥得骨节绷白、嶙峋清冽。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怒。
“你座位在南栀旁边,好了,下去坐好吧。”
郝玲不疑有他,让转学生下去,自己低头翻开英语书,高三的分分秒秒都珍贵,她准备抓紧上课,“赶紧准备准备上课。”
“好啊,老师。”段月檬答。
黑色小皮鞋迈下讲台,踩在灰白的大理石地板,在几十双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朝第四排走去。
南栀盯着她。用黑皮筋束了一半的长发,垂在洁白的校服背后。有种黑白的清洁感和冰冷。
红书包准确地落在她整洁的桌面旁。
段月檬慢慢拍拍手上灰尘,含笑的眼神,从没离开过南栀的眼睛。
只隔着小过道,汤立莎看得很清楚。新同学,对南栀无声地张嘴,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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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前头墙上的钟走得很慢。
临近下课,郝玲让班上学生默写前两天要求背诵的段落,自己在黑板上写着作为课后作业的填空题。有轻微的粉笔摩擦声。
南栀低头写着。
鼻腔持续着浓郁的香水味。蓦地,她摇晃的笔头被抓住——
“你可真淡定啊!嗬。”
南栀根本不看旁边,只看着自己的作业本,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放开。”
段月檬托着腮,蹙眉:“真是长进了,敢命令我。”
南栀瞪过去。
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情绪的有力眼神,干净凌厉。
段月檬也一怔。
下课铃打响,老师吩咐作业的声音之后是学生窸窣起立交谈的嗡嗡。
她呼出气,打量南栀——头发,脸庞,胸口
继而笑出声:“哈,行啊你。几年不见,我看你是忘了当初的教训!”
笔被攥得生紧,南栀松开咬住的大牙,扯了下唇,“我不是小时候了,你动我试试。”
“哦?看来是找到大树依靠了。”
“管好自己吧!”
南栀压低地利落说完,站起来。前头第一排那,小组长李静荔和姚晓芳已经收好自己那组默写作业,笑眯眯叫着南栀。
南栀走上前,虽然心中浪涛涌动,但嘴角还是温和地一笑。低头,发丝从肩膀滑到胸前,把她们的两沓作业本抱在臂弯。
段月檬细长的眉梢抽了几下。只觉她那头垂到腰的黑长发,特别刺眼。牙齿磨得咯咯响。
今天的班级比平时下课更安静。
汤立莎听着后面赵云强和一男一女低声议论着新来的转学生,看去门口。那新学生刚好手抄兜里,仰着下巴,走出教室。
她嘴唇动了动,照着段月檬的口型模仿。
模棱两可地呢喃——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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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下午人不多,些许熙攘。踢掉冰刀鞋,许措肩上搭着外套,走出溜冰场。手里拿着手机。
屏幕上是一下午给南栀发的几条微信。
她竟一条没回。
他眉毛一拧。
其它跟上来,赵品言和鹿皖从后面一左一右地搭上许措肩膀。他们俩商量着去海德街是喝酒还是唱k,没个统一。
最后一起看许措,“阿措,你说呢?”
许措没心情,“随便。”
赵品言凑近,拍拍他胸膛:“喂,把你的妹子带上啊?”
鹿皖:“就是,我们都好奇死了。阿措你太不哥们儿了!”
眉骨抬了抬,许措慢摇摇走着,说,“妹子,不回我微信”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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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课后是化学、生物,晚自习做了一套理综随堂考。
南栀提前交完卷,又在位置上默写了两页单词,才有其他人陆续起立去讲台交卷子,然后打下课铃。
南栀起立收拾书包,不想让司机等太久。
一股夹着烟气的香味扑过来,旁边有人落座——
“给你5分钟,先走。”
段月檬一跷二郎腿,回头喷了点笑,“别让我抓到你哦,小可爱?”
南栀收拾笔袋的手一顿,狠狠盯她一眼。单肩挂上书包,她不让路,她就推开了桌子擦身而过。
段月檬冷眼“嘁”了下。
动静吵醒了汤立莎。她抄了南栀的卷子就一直睡,睁眼就见南栀已经走到教室后门。
“唉——”她迟一步地一伸手,嘟囔,“怎么走这么快啊。”
她撤回视线就看见新学生。漂亮是漂亮,但就是觉得没有南栀那种美来得舒服。
“那个,你以前和南栀认识吗?”
被问的人居高临下斜她一眼,“你跟她是好朋友?”
虽然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够不够格,但汤立莎还是很想做南栀的好友,就点头。
段月檬才转身,拿正眼打量她一番,低下脸,“劝你想日子好过,就离她远远儿的”
汤立莎背后激灵了一下。
“为,为什么?”
“为什么?”段月檬手指卷着耳边的一缕头发,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反问,“是啊,为什么呢?”
她笑。
走读书基本离开后,教室重新安静。
汤立莎僵硬地站起来,看着新来的学生在一些同学的让路里,走出教室大门。
“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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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江地处中部偏南,丘陵地带,九十二中四季树木茂盛。路灯被树冠遮挡。
主干道上,人潮互相隔着一定距离,往北大门涌动。
两旁灯光把移动的人影拉得乱七八糟。
南栀步履很快,不时警惕四周。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忍不住本能地注意这一张张脸。
观察他们脸上,有没有潜伏的恶意。
好不容易到校门外,见凯迪拉克如常地在电箱旁的老位置等,文致从车窗探着头笑,南栀才松口气,额头都走出凉汗。
她安心地放缓脚步。
身后三两学生正在讨论某个接学生的车。
“我去,好骚的卡宴。”
“得两三百万吧?”
“这不社会大哥标配嘛!”
“啊?真的?”
“不是百分百,但大部分是。”
她敏感地心一紧,眼神敏锐。
马路昏暗,汽车尾灯如一双双猩红兽眼明灭,暗中浮动。尾气刺喉。南栀一眼锁定了那辆枣红色卡宴。
看了几眼后,她迅速埋低头,钻上凯迪拉克。
站在身后几米。
那人影站在矮她一截的几个女孩身后,在笑。
卡宴车门被打开,前排的司机穿着一身黑,回头敬了个礼。
段月檬书包扔一边,掏出手机、摁下车窗,对准凯迪拉克车牌拍了张照。然后连同晚自习拍摄的照片,发到个11人的微信群。
嘴角翘着玩味,叮叮叮打了一句话。
【当当当挡[yeah],看我发现了什么小动物】
除了车牌照的另一张照片,是她手举有“南栀”两个小楷字的英语书皮,拍过去的另一半,是南栀收作业时的背影——
整洁的校服,柔软干净的长发披散。
很素,也很纯。
安静的群,陆陆续续有了人回应她。
气泡框一条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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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文难得一天不忙,回家后就在客厅陪周彦聊周末的家庭露营聚会,和备孕的事情。
南栀本想招呼一声,但见二人只是同时抬头看她一眼,就继续聊天了。她合上嘴,自己上楼。
倒是两只白猫咪看见她,轻盈地从沙发上、周彦怀里跳下,“喵”着,小跑跟上楼梯。
边走边蹭着她脚踝。
花洒打开。
水珠不断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