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食不饱腹,生活艰难,只能依靠信仰缓解恐惧和绝望。
对他们来说,信仰哪一个教派都可以。
民众是愚昧的,容易被哄骗的,谁能把他们骗的更久,骗的更深,谁就是胜利者。
池晏认真道“已经很危险了。”
克莱斯特摸了摸池晏的脑袋,他笑道“你怕”
池晏很诚实的说“怕。”
虽然死过一次了,但还是怕死。
他想要活得长一点,也不用太长,七八十岁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死得没有知觉最好,自然老死,一觉睡过去一生就结束了。
不想饿死不想冷死,更不想因为战争被人杀死。
克莱斯特温声道“不怕,没人能伤害你。”
深渊之下的魔族如果全部带出来,将会是一直所向披靡的军队。
池晏叹了口气“哎”
克莱斯特“叹什么气”
池晏玩着自己的手指,靠在椅子上说“都说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看来我是没有续可以延了”
克莱斯特在微笑。
池晏连忙站起来“开玩笑的你比一百个孩子都好我去厨房看看午餐弄好了没有。”
池晏说完,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留在克莱斯特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微笑。
因为安德鲁来了,所以午餐不能吃“美味”,还是得吃黑面包,烤臭肉,顺便还有加了一堆香料的浓汤,在池晏看来这是折磨,但在安德鲁看来,这就是享受。
有肉有浓汤,比在圣院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如果他是池晏,他也不愿意回圣院,天天干嚼黑面包,外头的商人都比他们过得好呢
就是妓院里的妓女或男妓,人也能偶尔吃点肉喝点汤。
安德鲁就跟饿猪拱食一般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食物,吃完后摸着涨起来的肚子对池晏说“去年的蝗灾,你们损失的多吗”
池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脸忧愁地说“小麦全毁了,只剩下了点黄豆,现在用的小麦还是从商人那买来的。”
安德鲁也心有戚戚,那铺天盖地的蝗虫年年都来,每次来都像黑夜来临一般,席卷着绝望和恐惧。
池晏“圣院的食物够吗”
安德鲁不知道池晏打探消息的险恶用心,很是真诚地说“也不太够,都要给上头,勉强够吃,不过弃婴不敢捡了。”
日子越来越难过,但没有避孕手段,加上娱乐活动又少,所以街头的弃婴非常多。
如果父母还在意这个孩子,就会把孩子扔到圣院门口。
如果连父母都不在意,就随便扔到街头,还有直接摔死扔到树林里去的。
幸好现在还没有难过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安德鲁有些羡慕池晏“要是我也能被派遣出去就好了。”
当领主总比在圣院里吃苦好,只是现在形势不好,离开圣院,哪里都艰难。
贵族们现在估计还没有发现好日子已经到头了,还在穷尽奢侈,他们宁愿花大笔的粮食去买没用的东西,也不愿意把粮食存放起来,或者分给吃不上饭的贫民。
等民众饿死了,或是饿的逃跑了,领地里只剩下奴隶和荒芜田地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顶头的天已经变了。
池晏听安德鲁抱怨完,才开始小口喝汤,虽然难喝,但他现在食不知味,也不觉得难喝。
看来要早点把手里的东西变现,趁着现在还没有完全乱起来,真的乱起来了,拿着钱和粮食,也不一定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只有商人才会开心,越乱,他们就越能哄抬物价,把自己的钱包装满。
而且去年冬天冷成那样,池晏有些担心气候的变化,气候变化的太大,就预示着天灾要来了。
干旱,水灾,地震等等,都是这片土地无法承受的。
就是不知道大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大河现在过得不怎么样,每天都提心吊胆,自从克莱斯特把迪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以后,大河就一直担心有商人去找领主告密。
但奇怪的是,没有商人告密,他们迅速的瓜分了迪夫的货物,同时抢占了迪夫的生意,然后就天下太平了。
至于大河,他从最开始的紧张,转变成了现在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也能张嘴说话了。
有时候大河还会跟黑说话“你说,大人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
黑吃了鱼松,脸上没什么表情“陛下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就不会回去。”
黑的指甲在木桌上磨了磨,那声音听得大河牙酸。
黑自己不觉得,把指甲磨尖以后,他才说“你们人族太弱小了。”
大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说自己是地精,不是人族,但在这些深渊魔族眼里,除了魔族,就是人族,他们有人形和原形两个形态,而人族只有人形一个形态。
“你们需要衣服,我们不需要。”黑很有优越感地说,“变成原形以后,我们的皮很厚,不会觉得冷,你们需要武器,我们的爪子比你们的武器更锋利,你们需要盾牌,我们的皮就是盾牌。”
大河听完黑一串极具优越感的发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时他真的觉得这些魔族都没有脑子,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打打杀杀。
但是也因为这个,城里的商人们都很听话,害怕一不小心就没命。
自己死了,老婆带着孩子改嫁,还有比这个更惨的吗
大河“我们要买生铁。”
黑“让商人们去,他们能想到办法。”
大河觉得悬,商人们瓜分迪夫的财产很迅速,但做这种掉脑袋的买卖,估计都会推脱。
但还是得问,于是他让来到这里以后买的仆人去给商人们送请柬。
商人们乖乖来了,但是他们不准备乖乖去找生铁。
当然不会直接说他们不愿意去做事,而是觉得最凶残的黑发男人不在,这个地精一看就又蠢又笨,随便忽悠一下,这事就过去了。
“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为您做事,但是铁矿都在公爵大人手里”
“是啊,大人”
他们都在诉说自己不容易,每一个人脸上都那么真诚,去找生铁就是让他们去走鬼门关,只要大河还有良心,他就做不出逼着这些人去找生铁的事。
更何况这些人走了,随便就能逃。
黑是个死脑筋,他听完商人的话,给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这间屋子的门窗就在一瞬间牢牢关上了。
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只有烛光忽明忽暗。
商人们瞬间收声,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还敢出声就是不要命,虽然他们爱钱,但是命也重要。
大河看了一眼黑,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强硬起来,现在他提什么要求,商人们都会答应。
黑也看了大河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
好像是在嘲笑大河胆小如鼠,不堪领主的托付。
大河背黑的眼神激得受不了,终于发狠道“生铁找不到,你们就不用出这个屋子了”
“我会让你把你们的家人带来,你们自己安排,要是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见不到生铁,你们就死在这里算了”
大河凶狠地说“谁求饶,谁哭,谁现在就死,有这个精神,不如想想让谁去找生铁,我可不在乎你们的命,就看你们自己在不在乎了”
不能让商人们自己去找,他们一旦出去,就真是天高任鸟飞,心狠的老婆孩子都不要,去了其他地方,有钱有货物照样能再结婚生孩子。
只有商人们自己在这里,他们为了保命,才会找最有效的办法。
要确保派出去的人不会带着钱和货物跑路,要确定一定能带回生铁把自己救走。
商人们不哭不闹,全部都在思考。
最后他们倒是挨个说了让大河把他们家的谁带来。
“我大儿子,还有我的老随从约翰。”
“让我的妻子来。”
“我的侄子。”
等他们都说完了,黑才笑道“这就乖了嘛。”
黑摸摸下巴,觉得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
陛下离开的时候对他说“你们只用保护大河,杀了不听话的人,其他事让大河去做,如果他不行,就把他杀了,扔远点,再让人回来告诉池晏大河遇到了意外。”
“如果他行,就让他活下去。”
黑看着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大河,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这个小地精,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这些商人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那可就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