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霜听得连连点头,“奴婢也听说过兰陵王因为过分俊美,只能戴面具上阵杀敌的典故,军中无威不立,陛下这般好看,只能……”
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一个关于楚王的传言,他是极厌烦有人议论他容貌的,还有因此丢了性命。自己无意间竟然犯了这么大的忌讳,顿时一张小脸儿煞白。
云舒却没有她预料中的勃然大怒,随意地笑道:“无妨,朕知道自己丰神俊朗,照着镜子自己都看得入迷……”
突然咔地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语,转头望去,是谢景手里的白瓷调羹碎成了两截,落在地上。
是摔碎的,还是……云舒未及细思,对面谢景起身,冷冷道:“喝完了,多谢陛下赏赐的茶!”
俯身捡起调羹,后退两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沈月霜也清醒过来,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垂手躬身侍立在一旁。
气氛又恢复成泾渭分明的君臣主奴,
云舒也不在意,笑着吩咐道:“将这里收拾一下,再将书架丁字柜第三层的两本书给朕拿过来。另外准备笔墨。”
两人转身忙碌起来。沈月霜在书桌前摆开笔墨纸砚,而谢景去找书。
《扬南郡风物行》,看着书名,谢景心神微动,这本书她知道,是一本前朝大儒写的游记,描述游历扬南郡的种种经历。
这个冒牌货是扬南郡的人?或者跟这本书的主人有关系?
谢景将书递过去,状似无意地问道:“陛下可要《素心斋记》?”是同一个作者的诗词合集,比这本游记有名多了。
“不必了,朕只是觉得这本书有意思。”云舒当然不会去看那些枯燥的诗词文章。
谢景不再试探,退到了旁边。
看了片刻的书,云舒起身到了桌边,开始练字。
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痛恨的工作了,毛笔字什么的,身为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会啊!
每到这个时候,云舒就恨,为什么原主不是个文盲!!!
作为一个童年是流浪儿,少年被歧视被打压,之后投奔战场的武夫来说,不是文盲简直不像话!你对得起凄惨的童年吗?
站在旁边的谢景突然打了个喷嚏。
云舒摆开宣纸,一边练字,满心怨念。
偏偏原主是个狼人,返京之后发现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并没有自暴自弃当纨绔,反而拿出十倍百倍的劲头儿,将所有落下的功课一样样补了回去。读书练字的习惯哪怕在最危险的战场上,也从不懈怠。
谢景悄悄揉了揉鼻子,偏头偷看云舒写字。
只看了两眼,她就觉得眼睛要瞎,这是什么狗爬一样的东西?!江图南夏德胜他们一定是都背叛了自己,不然不可能瞎成这样吧!
云舒看着字帖上的成果,也不太满意。
穿越过来之后,还承担着批阅奏折这样的重任。幸而原主刚刚当上皇帝,新皇朝,新规矩,云舒将奏折的批阅方式简化为对勾画圈为主,又重点练习了准、否、另议这几个字,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原主的字不仅工整,还带着一种凌厉的气势。云舒练习了这么多天,进度有限。
这个冒牌货在模仿自己的笔迹,谢景很快发现了,又陷入迷惑。
笔迹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先练习好吗?假冒皇帝这种惊天动地的阴谋,谢景无法想象会出现这种纰漏来。
练完了几张字帖,云舒卷起来直接扔到了旁边的茶炉子里,火苗吞噬纸张,不留痕迹。
沈月霜看得诧异,她并没有看清楚云舒写的内容,只以为皇帝写了什么朝政机密,不想泄露,自然也不敢多问。
谢景却知道他是不想留下痕迹。看来这乾元殿也并不全是冒牌货的人,否则何必如此谨慎呢。她垂下视线。
在东书房蹉跎了一个下午,云舒去用晚膳了,临走之前,还体贴地向两人叮嘱一句,“朕今晚不过来了,你们早些歇息吧。”
送走了皇帝,沈月霜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觉得这一天的工作无比充实又处处新奇。
原来给皇帝当女官是这样有意思的活儿,皇帝比预料中的还要温柔可亲。
记得前两年在信王府的赏花宴上,也曾经远远看到过一次楚王殿下,惊艳于少年权臣的俊美冷酷,也畏惧于那肃杀凛冽的气度,谁能想象,私下相处起来,竟然是这般春风化雨的态度。
比起意外,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欢喜,皇帝这样温柔的一面,自己是极少数的能见到的女子了吧?
“传言真的不能相信啊。”走在回去的路上,沈月霜忍不住笑起来,小声道,“陛下真是个好人,风趣又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