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想要掐死这孩子,但听到康熙也是知道的,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感情就瞒着他了?
你担心太上皇吓着身子不好,怎么不想想朕?
说是闹着给外面看,实际上就是给他的!胤禛人老心不老,一瞬间想到了路上种种,才发现所有人说话都是缘故的。
弘时弘历是想要告诉他,府上的奴才说他纵着身子不顾,富察氏强调弘昼的一片孝心,还有……
大悲大喜,人生莫过于此。
胤禛止不住的发抖,最后腿一软就要摔下,还是苏培盛和弘时弘历健步而上扶住了。
佛尔果春忙道,“快把椅子端来,还有清茶。”
挤着数人的灵堂上,众人井井有条,一丝不紊的端椅子,送茶水点心。
也让人看到,里间还有一小灶上煮着药。
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
胤禛气的直翻白眼,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叛逆起来会是这样!又怎么会有人拿死来玩?
他百思不得其解,众人扶着去一旁端坐着,他胸膛几番起伏不定,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但显然谁的地盘谁做主,你就算是皇帝,可堂上的人也不一定都要看你不是?
今天的主角,是弘昼。
在众目睽睽之下,弘昼又将盘子放到棺椁里,又叫人来给他拿来垫子。弘昼亲自给自己垫着,又亲自安抚不安的白白下去之后,他这才端坐在上方。突然地,像是抽噎了一瞬,喉咙里发出嘤的一声,人自然的就往后仰倒下去。
活丧继续。
反正事情都做到这样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弘昼心里想着,但是亲眼看到的众人却有种世界都被重新洗刷一样,竟然还能这样?
堂上的哭声都停了下来,还是额林珠眨了眨眼。想到这几日的加急培训,还有弘昼对她笑着的眉眼,她顿时弓着身子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哭不行啊!王爷都‘死’了,她一个姑娘家进来清清白白的,也就被掐了一回手,守活寡可不是好玩的!
她好好的表现,至少王爷事后会满意,说不定就会多看自己两眼。
若说进府前她听说王爷爬墙去看福晋,心中还酸涩期盼也有自己一份甜蜜,进府之后这份心意就死了一大半了。果然和额涅说的一样,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真正能懂女子的。就是阿玛,不也二十多年来才慢慢明白一点的?
更何况她也不是嫡福晋!
想想入门这一年里,王爷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额林珠觉得不如添个好印象。彼此间就算没有那份情谊,好歹让她多看看那张脸,也不枉她舍了半生要进这王府啊!
额林珠表现的格外称职,李秋濯也不遑多让。文学大家生性都有些不羁浪漫,李绂倒不是好色之徒,但他膝下单薄,所以家中长辈临终前给他选了几位良妾。良妾们为了争宠,既要懂得诗词歌赋,还要熟知内宅腌臜。李绂后来好不容易得来了一儿一女,李秋濯从小得到疼爱,自然不会太计较内院。
可是不计较,不妨碍她耳濡目染啊。
李秋濯那样骄矜寡言的性子都哭了,堂上顿时又热闹起来。
胤禛坐在那里,看着如此荒唐场景,他心头越发的不好起来,亦或者说他这一整日都不好!平常都是冷淡面孔,就在今日几乎都是揪着的。耳畔尽是哭声,眼前还有保持秩序的来堂上吊唁。
他简直没有眼看,偏过头看着同样瞠目结舌的苏培盛,“你问问太上皇在哪?”
“是。”
弘昼都直接说了,王府里也没有隐瞒后面还有位太上皇。不过两三句就问了回来,苏培盛搀扶着胤禛起来。
弘时弘历想要上前,可惜胤禛一记冷刀子飞了过去,“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儿来,来了之后。”
也就是说和自己一个待遇了。
胤禛心里舒畅起来,扭过头就要往外走,但他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发现最里间有几架相机。他眉头一蹙,“这样的事情,竟然还不忌讳的拍照?做什么?还要留念不成?”
王府里带路的奴才笑了笑,“皇上误会了,那是科学里新出的摄像机。”
“什么用?”
“就是和相机一样,对着人就能拍下来的。不过相机拍的人不动,这摄像机却能拍一整段。”
“……”
那他方才的样子,不就会留给子孙们看见?
这个逆子,竟然还要把这种留下来?
康熙就在旁边的楼上旁观,几乎每个来往的人都会被他看到,又不怎么被别人察觉。他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眼看着儿子踉跄步伐上来,眼角都不带一下,反而撇着嘴暗自嫌弃。丝毫想不起几天前,得知这个讯息的自己有多吃惊。
胤禛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坐到康熙的对面之后,顺着窗外看下去,一时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胤禛才突然问道,“这是要闹多久?”
“怎么也要几天。”康熙拿起一块点心,一手接着屑末的吃着,“这正经的葬礼都要一段日子,不然闹这么大,就这么一天哪里够?”
康熙还颇为客观的讲解看待此事,胤禛听着抓心挠肺,“这么大的一件事,汗阿玛为何会答应?”
“这个嘛,你等等就知道了。”
康熙还卖起了关子,意思就这么纵着弘昼了。这毕竟他老人家钦点说的话,胤禛怎么都没办法反驳,何况事情已定。
还能说什么?
头上被钦点,底下人不敢说,于是整个京城里的氛围都跟着奇怪起来。
胤禛直接称病不出宫,一副慈父不敢相信多看的样子。只有大臣们亲眼目睹,皇上越发清减。此刻谁都不敢触他眉头,也不知道是他们足够小心,还是皇上无心责问,竟然都是相安无事,没有谁受到迁怒之说。
而此时的宫外,在外面百姓的围观目光下,但凡进王府的都是清贵之流官职在身。他们或是因为做样子,亦或是表面亲戚,更或是以往的熟人。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表面上看,大家都认真吊唁,与和亲王福晋道两声宽慰的话,这与许多葬礼都是一样的。
却也有不同。
佛尔果春听多了话,她从不自在还习惯再到烦躁和好笑,也期待棺椁里睡着的人能醒过来。因为他睡着的时候,堂上都是哭声,闹得很是真切,佛尔果春都不想看堂上放大的照片。说什么人之将死,留下一张黑白照才算经典。
感情这照片还有彩色的不成?
更别说这是他自拍的一张照片,里面的人直视前方微微带笑。
弘昼都习惯了堂上的哭声,但他总会突然间醒来,亦或者外面突然来一个感情丰富的吊唁者。基本上他醒了,就会爬起来去看。
吊唁的人吓得半死,还有当场吓得失禁。
虽然说什么都和葬礼一模一样,但是活丧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没死,他身上也没有那种死人才穿的僵尸服。可他脸上擦了粉,白的白,红的红,突然一手扒拉着再探出个头来。
这谁受得了?
也就只有棺椁里和旁边楼上的人笑得没心没肺,然后再叫府医带下去看一看歇一歇。他们或许觉得丢人,可后来证明失态失禁的不止一个两个,事后听闻也不算什么了。
可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就能这么公然的戏弄众人啊!
偏偏他们不敢说,只能隐而不发的出门去,一个个的神情都很复杂。其中有一位四品官员,出来的时候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状态,神情也很恍惚。马车旁候着顺便和人拉呱抹泪的亲戚见了,心下都觉得奇怪,只能等着上了马车才敢问,“怎么了?难道说王爷真的是被人害的?”
是的,在很多人的心中都觉得,一直以来没病没灾的人说死就死?那肯定有阴谋!
四品官员摇头,“不是。”
“那…那礼送进去了?”
“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