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晃脑袋,回过神“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
昙摩罗伽拔开兽皮水袋,道“我听见你梦里叫我的名字。”
瑶英一呆,将信将疑“我叫你了,真的”
“叫了。”
他喂她喝水,他耳力比别人强,听到她梦中惊呼才会赶过来。
瑶英嗓子干痒,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他路过绿洲的时候特意灌的泉水,清冽甘甜。
冲进来的谢青几人见状,默默地退了出去。
昙摩罗伽没走,放下水袋,抱着瑶英,就势躺下。
瑶英推他“这么热的天气,你去自己的大帐睡吧”
因为功法的缘故,最近他身上总是很热,像个银炭炉,看不见炭火红光,揣在手心里却滚烫。
昙摩罗伽抱着她的肩膀不放,“我念经给你听。”
瑶英喜欢听他念经,这功夫也是他自小念的,嗓子清泠,腔调悦耳,抑扬顿挫,暄和中隐隐有种山河百川的肃穆气势,每次讲经大会,他只要一开口,在场数千人全都鸦雀无声,咳嗽都得吞回去。
她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嘴上却道“白天还要赶路,别累着了。”
他温柔又不容置疑地道,“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瑶英这才不吱声了,闭上眼睛,听他念经。
他念了一会儿,宛转的嗓音在她耳畔盘旋,她心里酥酥麻麻的,笑着说“罗伽,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不能去她的噩梦帮她驱赶恐惧。
瑶英失笑,“梦罢了这段时间天天赶路,想起以前的事,不知不觉会梦到,你别担心,梦里的我知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梦里发生的一点都不可怕,因为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做了噩梦以后,醒来的我会特别高兴。”
因为那段记忆早就离她远去,她不会再经历那样的事。
昙摩罗伽低头亲她。
会。
修罗地狱不是他的噩梦,信众的唾骂背弃也不是噩梦,他的噩梦是她因为他被扔进炼狱,饱受折磨。
瑶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嫌他热,松开手,想推他,推不动,手臂一甩,翻个身去背对着他,离他远远的,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昙摩罗伽知道自己该起身出去,但是身体每一处都在抗拒,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合眼睡去。
第二天,瑶英还没醒时,昙摩罗伽悄悄起身,命各部加快行进速度,瑶英解决了几起部落间的争端,路上不再停留,没几日就到了高昌。
迎接他们的是满城百姓的欢呼和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玄袍银甲、英姿勃发的年轻儿郎。
瑶英骑了一天的马,风尘仆仆,长靴里能倒出半斤沙子,和儿郎们寒暄几句,匆匆入城,洗漱过后就歇下了,一觉醒来,窗外黑魆魆的,有欢快的琵琶乐声悠悠传来。
她去找昙摩罗伽,他向来自律,早就醒了,坐在书案前看一卷书,看她进屋,立刻收起卷册。
瑶英好奇他在看什么书,扫了一眼,他已经把卷册塞入书匣,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
她不禁问。
他凝视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无事。”
“陪我去一个地方。”她道。
他一句也没问,跟着她出屋。
庭燎放出黯淡的火光,瑶英拉住他的手,有点烫。
昙摩罗伽低头看她,眸中掠过清浅的笑意,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手指微微用力,和她十指相扣。
路过前廊时,瑶英忽然笑了一下,指着角落一根廊柱“罗伽,上次你来高昌的时候,是不是就躲在那里看我”
当时她似有所觉,看过去时却没看到他的人。
他就站在那里,隔着一道门,看红尘中的她。
以前想起这件事,瑶英心疼他还来不及,现在故地重游,拉着他的手,过往的痛楚酿成醇厚的酒,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悄悄来了高昌,又一个人带着伤离开的时候,快被你气死了。”
真的很气,气到很想冲到他面前,扯下他的袈裟,撕开他的所有伪装,和他好好地大吵一架。
昙摩罗伽停下来,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明月奴,以后不会了。”
骗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瑶英轻哼一声,想打他,手被他紧紧拉着,抽不出来,只能瞪他一眼。
他唇边溢出一抹笑,很想好好吻她。
她已经掉头往外走了。
昙摩罗伽心里有点失望,跟着她往外走。
出了宫门,广场上热闹的人声迎面扑了过来。白日酷热,夜晚寒凉,迎接车队的宴会才刚刚开幕,盛装的男女老少挤满广场,有的在手挽着手围着篝火踏歌起舞,有的坐在角落里弹奏乐曲,有的凑在一处豪饮斗酒,有的舒展身姿斗舞,分外热闹。
瑶英兴致勃勃地盯着比肩接踵的人群瞧。
“想去跳舞吗”昙摩罗伽问。
瑶英笑着摇摇头,拉着他的手离开,穿过寂静的长街,来到一处僻静的庭院。院中的人早就等着了,打着灯笼领两人进去。
内院有说笑声,一个面容秀丽、穿中原服饰的妇人领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站在庭院里放灯祈福,庭前设了供桌,摆满祭品。
妇人教青年念诵经文,两个青年满口笑着答应。
“她是我阿娘。”瑶英轻声说,“我和阿兄知道李德不会放人,收复失地的时候就想办法偷偷把她带出京兆府了,离宫里的那个是别人假扮的。”
假扮的人和谢满愿容貌有几分相似,可以骗过守卫,不过骗不过李德,可笑的是李德不关心谢满愿,只是远远地看过几次,所以不知道他手中的人质是假的。
“阿娘不认识我和阿兄了,不过我还是想带你来见见她,让阿娘知道,我过得很好。”
昙摩罗伽握紧瑶英的手。
两人在阴影处站了半晌,等谢满愿在两个侍者的劝哄下回屋休息,手拉着手一起出来。
李仲虔比她先到高昌。
管家脸色微变,小声道“七娘,阿郎来是来过了,不过没敢多待有件事,奴要向您禀报。”
“什么事”
管家吞吞吐吐地道“奴听谢冲他们说,有位女郎带着阿郎的信物找了过来,那时候您和阿郎都不在,谢冲他们不敢做主,只能把人接过来住着。阿郎回来以后,那边赶紧去禀报,谁知阿郎见了人,眼皮都没眨一下,一转头就走了谢冲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那位女郎。”
“不认识,谢冲说看那位女郎的五官,肯定不是汉人,她会说我们的官话,好像身份很不一般,谢冲不敢和奴明说。”
瑶英眼皮抽了抽李仲虔不会是惹下什么风流债了吧不过他向来敢作敢当,和女郎来往都是你情我愿,绝不会始乱终弃。
她想了想,吩咐道“先好好照顾那位女郎,等我找阿兄问清楚了再看怎么安置。”
管家松口气,应是。
夜色深沉,星光铺泄一地。
瑶英和昙摩罗伽手拉着手往回走,近卫在后面跟着,长街回荡着几人的脚步声。
昙摩罗伽突然问“想不想去宴会跳舞”
瑶英一愣,抬起头,他低头看着她,神情很认真。
如果她说想跳舞,他会陪她去。
瑶英笑了笑,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今天累了,不想去凑热闹,以后跳给你看。”
昙摩罗伽眼前闪过她上次和曼达公主在亭中起舞的模样。
极乐仙境里飞天的曼妙舞姿,也不过如此。
似风中轻曳的花朵,摇摇欲坠,明艳妩媚,花蕊将开未开,他掌心依旧记得她腰肢的袅娜柔韧。
他身上紧绷,血液速度倏地加快,在全身血管间奔腾涌动。
夜色很好地掩藏了他的失态,瑶英只当他对舞蹈不怎么感兴趣,甩甩他的手,拉着他接着往回走。
"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