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你在楼道里说，你希望在我面前是阳光爽朗的大男孩，我好像也希望我在你面前是风光霁月之人。”

李东旭不解，韩栖迟笑了。

“我啊，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更不是看人可怜就会”韩栖迟低头笑笑，抬头看向李东旭“按照你的说法，可以倾我所有去帮助别人的好人。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你觉得我和金在恩的关系是她依附着我生存，搞不好她还像个吸血虫一样扒在我身上。”

“也没那么夸张。”李东旭讪笑。

韩栖迟抽着烟向前两步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低头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抖落烟灰，望着灰烬掉落透明的烟灰缸里，缓缓的开口“你误会了，太高看我，也看低了金在恩。”

“在恩在很多人眼里都很不靠谱，也不止一个人或隐晦或直白的告诉过我，我很好，我哪里都好只是我的助理是真不怎么样，我告诉那些人的是，金在恩挺好的是我没教好，对不起啊。原本我也应该跟你这么说，但我好像不能这么跟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这么说吗”

李东旭没听明白，韩栖迟皱了皱鼻头，夹着烟的手托着下巴，望向他，低叹道“我很抱歉，我没有那么好。”

脸上还带着不解的李东旭突然灵光闪现，惊讶的看着韩栖迟，韩栖迟不知道他是真的懂了还是又想歪了，不急不缓的开口。

“在恩是挡在我身前的一堵墙，那堵墙满是漏洞怀抱恶意的人会觉得随时都能从洞里找到机会，怀抱善意的人会如你一样试着帮我推开那堵墙。但没人想过那堵墙能出现在我身前是因为我需要有堵墙存在，她是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在恩确实哪里都有问题，可不管是谁砸多少钱都弄不走这个人，也不可能指望通过收买她对我做什么。不是因为我们关系有多少，只是因为她不敢。”

“她是我捡回来的人，遇到我之前她连下个月的饭钱在哪都得担心。有些人欲壑难填，得到越多就会想要更多，在恩不是，或者说她的胆子没那么大，即便贪婪也只敢做一些小动作，会惹出一些小麻烦，但闹不成多大的问题。换个角度就是，即便她闹出不可收拾的结果也牵扯不到我，因为我们在律法上没有任何牵扯，只是雇佣关系。”

“这么讲有点太黑暗了是吧，那换个不那么黑暗的。”韩栖迟看男朋友的表情都不对了，就笑了“我跟她认识的时候她帮过一个忙，对我来说那是很麻烦的事情，但她帮忙的方式很有意思，那是我做不出来的方法，跟地痞流氓玩一些下三滥的招数，我不行的。这说不上什么正派还是不正派，纯粹就是我做不到，我拉不下脸也玩不下腰，我喜欢做事讲规矩，正常的规矩，而不是一些”皱眉，语气有些厌恶“让人恶心的招数。”

“你还记得你跟我告白的时候，就是在鬼怪之家的那次，你跟我说，我走到一定的位置就有人自荐枕席。我理论上可以理解这件事，但实际上让我做，我是做不来的，哪怕跟我说有钱赚我也不行，我做不来那样的事情，不管是作为被人自荐枕席还是给人推荐某人可以自荐枕席，我都不行。”

“我也是进了韩国的这个圈子才发现我以前真的太单纯，遇到的人也都还算正派，不过那可能是因为我的导师很有名连带着我也算是被照顾了。可是在哪个山头唱哪的歌，我大概率是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娱乐圈，好像也没必要玩那么大。因此，我需要金在恩。那时的我很需要有金在恩这么一个人，她能帮我处理很多我不想也不愿意去接触的事情。”

韩栖迟抖了抖烟灰，望着愣神的李东旭“你了解的金在恩有很多问题，但你不了解的金在恩很有手段，她经常会做出一些我无法想象的事情，三观尽碎的那种。偶尔会犯蠢，正品改仿品就是在犯蠢。但她蠢是因为不懂行，教过她之后她就不会那么蠢了，可你深究她犯蠢的原因，你会发现她很会钻空子，那种游走在规则限定上的智慧，说实话，我没有，我胆子也小，而且我也没那么缺钱。”

“在恩很缺钱，这是她贪婪的根源，我无法去评价她的做法是好是坏，我只知道在特定的招待场所，我不用去，在恩也能保护好自己不吃亏，这点对我来说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我不用担心这个人会借着招待得到的人脉而离开我，这个圈子混到最后不就是在混人脉么，人脉广天然就赢了。”

“至于我到底会不会被在恩吸血，我以为你不会有这个问题才对。我的爱好很烧钱，而我从未对你隐瞒过我的爱好，它们遍布这栋屋子。”韩栖迟笑着提醒他“你知道你搬回家的今生挚爱多少钱吗”

李东旭还没从韩栖迟之前的话里回过神，那番话韩栖迟说的太轻松他却觉得哪里都不对，恍惚着顺着她说“多少钱”

“我定制的典藏版，七万美金，换算成韩元八千多万。”韩栖迟看他瞪大的眼睛，笑着点头“嗯，八千万，你猜我的藏宝室里的宝贝们加起来有多贵，你知道这些钱给金在恩能帮多少人吗”

“我以前学过一个特别的招数，我妈教我的，想要在所有人面前当一个好人就需要有一个坏人作对比。我妈硬生生的把我爸变成了那个坏人，明明两人一样不顾家，明明两人都当我不存在，但我妈就是能让所有人包括我都觉得，他们之所以会离婚都是因为我爸。小时候不懂觉得我妈就是烂好人，可长大了，工作了，渐渐就知道，好坏是需要对比的，需要有参照物。”

“我认识金在恩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短暂的失去过记忆，那时我碰上了麻烦，我解决不了，金在恩可以。我需要金在恩帮我，她需要钱，我们算是互相依靠。后来，就当失忆的后遗症好了，我对我的团队不熟悉，我更熟悉金在恩，当时恰好有个大项目，我没时间去熟悉团队，也没精力跟配合有障碍的团队慢慢融合，我需要他们都听我的，按照我的规矩来。”

“我不能强压，工作而已，当时我手上有没有钱开出员工一定不会辞职的高工资，怀柔又没有时间，那怎么办，只能树个靶子，让大家的怨气地方发泄。工作室不是那么好干的，带团队也没那么简单，有人的地方都是如此。你去观察办公室，不，剧组好了，你可以回忆一下你拍摄过的剧组，总有那么几个人跟导演关系特别好，但没什么本事成天逼逼特别讨人厌，经常说一些让人厌恶的话，比如通宵这种事肯定是这样的人说。”

“可你仔细想，每个组都有那样的人，好的团队有，糟糕的团队就更多了。那样的人之所以存在不是意外是一种必然，因为我们这些管理团队的人不愿意做那个坏人，妨碍我们在团队里的威信，也会妨碍我们压迫的太凶，人家就辞职不干了，说到底工作而已。可不到逼不得已没人想换工作，找工作就很累了，融入新环境就更累。有那么个人，大家顶多说老板蠢，可所有的攻击都会朝那个人去，只想着把那个人弄下来，老板就清醒了，就看到他的好了。”

韩栖迟把烟熄灭，托腮望着窗外，语调平淡“我对在恩有亏欠，我一直都这么说也确实这么想，可我亏欠的地方不是你们以为的我是个烂好人，而是我没办法像她为我付出的那样为她付出，我做不到倾我所有，她可以。她可以做一切我认为真那么做会脏了我的手，即便那么做利益更大。”

“你说这栋房子装修的时候打官司对吗，我不会，我很好面子，我干不出那样的事情，要是装修出了问题我很可能就算了，在恩不会，她会斤斤计较，她会把我教给她的事情做的一分都不差。官司应该是没打，但她有的是办法，那些我不会做也想不出来的办法，让装修好的房子是我想要的。”

“这样的事情在恩做过很多，她不会告诉我，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事实上我也没兴趣知道。我知道的是，我教给在恩的事情，有些是我知道有问题她也知道有问题，可她就是能妥善的把那些问题变成没问题。餐券就是如此，她拿你的餐券只会是因为不拿白不拿，拿了还能给公司省钱，至于我说我不要她才不管，她觉得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要是换个人换件事，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事情，她是不会拿的。”

“她不拿是因为我更重要，但在我看来是她不敢。在恩胆子其实很小，她不敢赌，赌万一我丢下她了，她会不会变成几年前认识我之前的那么落魄。在她看来，在很多人看来，我都是在无私的帮助她，可实际上我们更多是互相帮忙。”

“你们觉得我帮她很多，可实际上我给与的帮助不过是一份工作，她拿的是工作的报酬，仅此而已。如果我真的像她帮我那样帮她，那不会有这栋房子，我也不会有这么多今生挚爱，我甚至没办法维持空运火锅食材的钱，如果我真的是善良到毫无底线去帮助她，乃至于是会被她欺骗的人。人呐，会被既定印象欺骗的，你不了解金在恩，如同，你其实也不算了解我。”

“大概，这就是亲人眼里的西施，美的毫无瑕疵。”韩栖迟转头看着李东旭“你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虽然我也不是很坏，可你心目中完美的，光明磊落的那个韩栖迟不在了，我很抱歉。”

李东旭沉默了，沉默着起身，沉默着走出了阳台。韩栖迟知道他是不是离开了，她没看，她只是坐在椅子上重新点燃一根烟。

夜色深沉，夜晚太黑，黑的让韩栖迟有些低落，她后悔了，在李东旭起身的瞬间就后悔了，后悔的想要抓住他，后悔的想要找个理由把刚才的那些话都圆回来，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么清楚。

可她喜欢他啊。

她可以不说，她可以像面对其他劝她换个助理的人一样，跟他说金在恩很好，哪好不重要反正就是好，好到她完全可以无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瑕疵。可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就不想隐瞒，喜欢他就不想欺骗，喜欢他就知道，任何谎言都会是埋下去的种子，有点水有点阳光就会发芽缠绕彼此，成为更大问题。

韩栖迟跟李东旭说过她怕生，慢热，这是真的，她很慢热，慢热到确定李东旭是安全的，她放下戒备一点点靠近，靠的足够近爱恋就逐渐加深。那些喜欢是她收起的只搭了个底座边角的霍格沃兹，是她不再跟他计较，他把城堡搬回了家。是她很开心他说，我们可以暂时不联络，是她很高兴的告诉他，我再过两天就收工了，是她说，我们的封印，我的封印解除了。

她其实不太会说情话，那些发自内心深沉的情话，她不会，可她有学者别那么胆小，只是情话而已，说了不就说了。她也不太会给另一个人承诺，诺言是很严肃的事情，起码她是那么认为的。她厌恶父母的婚姻，厌恶他们明明约定了海枯石烂结果还不是分道扬镳，她厌恶不守承诺的人，所以她不会随意给出承诺。可即便如此，在李东旭你的今生挚爱只能是我时，她也会笑着回他了。

她慢慢的热了，热的开始担忧，他会不会冷了呢，在知道真相之后，在知道她没那么好之后，会不会就失望了呢

她可以不说的，可她怎么能不说呢，她喜欢他啊。

被喜欢的那个人冷了吗很热。

李东旭热的开始冒汗，冷汗，他在给姜东元打电话，电话里的内容让他冒冷汗。

孔侑说，我跟金在恩不熟，你要是想问可以去找姜东元。之前李东旭不想找，理由明摆着的。现在不得不找，因为他听到了太荒唐的故事，可姜东元告诉了他更荒唐的故事。故事里的金在恩跟他认识的金在恩简直像是两个人。

姜东元认识的金在恩不是满身缺点的类型，金在恩在他这里有个很值得关注的优点，做事手段很利落，用凶狠形容也可以，作为对比韩栖迟就有点优柔寡断。姜东元跟李东旭举了个例子，他和韩栖迟在金色梦乡之前就合作过，那个组有个摄像喜欢韩栖迟，那人有点自视甚高，就是认为全天下姑娘都喜欢他的那种人。

韩栖迟拒绝过，但那人只认为她是欲拒还迎，姜东元说他一开始没发现，因为那时候他不像是现在金色梦乡跟了前期，他就等着开拍，等从别人嘴巴里知道这件事想去跟那个摄像导演聊聊的时候，那人已经被踢出组了，原因是非礼导演助理，被打了个半死。第三条腿重创，进医院出不来了，剧组不可能干等着他，直接就换人了。

“导演助理是男的吧”

“男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打啊。”

“男的怎么会”

“被下了药。”

“”

李东旭不知道要怎么接，姜东元笑的不行“金在恩先跟那个助理换了房间，然后给摄像导演下了药，再邀请那人到房间。这种招，漏洞百出可就是有用，一招掐死。摄像导演跟导演解释，导演找的我，因为是我介绍韩栖迟进组的，我压下去的。金在恩厉害的不是手段高，是她真敢干，路子特别野，最神奇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韩栖迟完全不知情，剧组风声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导演追的是金在恩，这个比下药厉害，但这不太像是金在恩做出来的，倒像是金在妍做的。”

“对了，你知道金在妍吗，金在恩的亲姐姐，我之前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这次倒是见识了，这两人要是结合起来韩栖迟就无敌了，她能把这两个人挖出来也是神奇。按道理来说韩栖迟那种小白兔招惹不来饿狼才对，人以群分么。可她就是找到了，金在恩还特别护着她，有段时间寸步不离的盯着，后来把韩栖迟惹烦了，才没继续的。”

“不过那个摄像导演的事情让金在恩对剧组里的人都很戒备，有时候还钓鱼执法，就是先玩个套路等人上钩，要是谁真咬了她的钩子，那就倒霉了，那姑娘是真敢下死手的人。什么下药之类的事情都是小手段，我因为那件事找过金在恩，你知道她怎么跟我说，她说要不是韩栖迟不准她做犯法的事情，压根也不用别人动手，啧啧啧。”

李东旭脊背一寒，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该不会被钓鱼执法了吧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