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演员表示不理解，韩导演详细的跟他解释，美术团队的水很深的。

正常的电影项目预算至少有三分之一砸在美术上，道具、布景这两个是大头，假设拍的是年代戏，要现搭一个城的那种，几十亿砸下去都是小钱。这笔钱从三个人手上过，制片、财务、美术总导演。给预算报价的是美术总导演，之后送到财务那去核算，最后制片签字给钱。钱到了美术导演手上，别人就只能查账管不了太多了。

报价的水分本来就虚的很，就拿花瓶来说，有的花瓶能要百万有的花瓶一万都行，还有的花瓶分文不要。花瓶值多少钱看美术导演的，导演的心要是真的脏，拿分文不要的花瓶报价报到百万也不是不可能。但大家都不傻，财务会核账，制片也会卡住，因此大家也就恰当的赚点辛苦费，不会太过分。

这种报价里花活很多，得是业内的人才知道，说不上什么秘密但不深入去了解也就能看个大概，半懂不懂的。韩栖迟表示，光这一点就能卡死黄政泯想要的所谓的成本价，美术没有成本价，你的项目预算多少，想达成什么效果，我就给你多少报价，价格是浮动的。同样是花瓶，一百万的能用，一万的也能用，看制片给多少钱。

还有一点是大家没办法明说，但怕出问题，不会跟黄政泯合作的原因。

洗钱。

美术是整个电影项目最容易洗钱的一环，甚至比明面上抬高演员身价，签约金二十亿实际上拿到的钱只有两千万还简单。因为只要是落在白纸黑字上的合约都容易被当成证据，可美术是没办法落在纸上的，它有很多不确定性。还是那个花瓶，导演说花瓶是一百万，那就算审查的人知道不是，也没证据，艺术品，它就值这个价，你不信，关我屁事。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毁尸灭迹。一百万的花瓶因为拍摄需要砸了，因为一场爆破毁了，美术说这场爆破花了一个亿，那就是一个亿，有本事你去废墟里翻啊，翻的出证据算我输。

与之相对的就是制片方说给了美术导演一个亿，美术导演不能反口说我就收到一百万，这其中不止牵扯法律纠纷还会牵扯在业内的名声。大家都是一个团队，一个团队倒霉美术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何况想在业内混饭吃就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声，要不然以后都没人会跟这样的团队合作。

黄政泯皱眉看着韩栖迟“你说的我懂，可我又不是要洗钱。”

“不是你要不要，而是你真的做了我们没办法反抗，就只能掉进坑里。”韩栖迟表示世道太险恶，大家只能小心做事“哪怕退一万步，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真的给了你一个成本价，那之后我怎么跟其他团队合作呢？怎么跟人家解释，为什么我跟你合作特别便宜，跟别人就贵。”

“这是没办法瞒的，也瞒不住，你不可能只跟一个导演合作，报价也不会只给一个会计所核算，就算是制片也不可能是同一个，随便哪个把价格露出去，我的立场就会变的很尴尬。你就算跟别人解释，我们关系好那是友情价，那我就要跟别人解释，为什么我跟他关系不好，不能用友情价。”

黄政泯不说话了，摸了包烟出来丢给韩栖迟一根，自己点燃一根烟沉默的抽烟。

韩栖迟上下转动着烟，思索着跟他说“如果只有一次，就一个项目一部作品，那我们可以谈，对外也好解释，我欠哥一个大人情啊。后续有人找上门我也能说得过去，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连第二次都不行，因为那就说不过去了。而且，我跟哥说句实话，你在站我便宜。”

面露惊讶的黄政泯说“我占你什么便宜？”

“钱啊。”韩栖迟笑道“我要是真的省钱可以很省，省到我完全不值得为了那个项目”指了指楼上“做这些事情。项目是很好，但大家不都是为了赚钱才出来做事的，一部电影少说要占我半年时间，一年就能接两个项目，顶天了赶工赶三个出来。哥一个项目耗我半年，半年没营收，成本价就是不赚钱，我也有团队要养的。”

韩栖迟叼着烟嘴点燃烟，浅浅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笑看黄政泯“哥，我年轻，但我不傻。”她突然想到李东旭，想跟男朋友说，她从来都不好骗，更没人被人骗过。

愣怔半秒朗声大笑的黄政泯给小姑娘拍手，但也让小朋友别误会“我没想骗你，我确实需要好的美术团队合作，你的团队很好，就是报价太高了，这不是看看能不能压压价。”

白了他一眼的韩栖迟才不信呢“我已经算报价便宜的了。”

“你这个年纪的美术导演要价连你三分之一都没有，你的报价可一点都不便宜。”黄政泯笑道“就算合作一部也行啊，事成之后，价格砍半？”

韩栖迟差点被烟呛到“亏你说得出口，砍半你都敢说，八折，最多，我有道具仓储，要是题材搭得上，道具的价格我能帮你省一点。”至于她这个年纪的美术导演要价便宜，那去找便宜的啊，来找她干嘛，她对得起自己开出的价码好不好，一分价钱一分货。

“八折也太过分了，要是题材对不上呢。”黄政泯笑看她一眼“六折？”看韩栖迟不乐意，让她好好想想“我给你介绍的成功率绝对比你自己凑上去要高，这项目要是成了你赚的也不是一笔头的钱。你在《国际市场》之后就没有接过大项目，加上这个你才算有一两个真正的年度作品，以后你再想谈年度作品搞不好就不用来找我了，这么算还是你合算。”

韩栖迟表示不是这么算的“哥是能加大我的成功率但不能保证我成功，合约到底能不能签还是要看我自己，必要的时候为了签约我搞不好还要向cj妥协，我得做好这个项目纯粹卖吆喝的准备。而且哥也知道，企划社越大回款越慢，cj的规矩是签约只付头期款，尾款要等整个项目结束算钱，片子要是迟迟不上线，我一等等一两年都有可能，那我这边被压的款子就太多了。”

“要是你明年就找我合作，相当于我一整年都拿不到回款，那我工作室怎么办，工资要发房租要给，这都是钱。哥要是能保证合约一定能签下来，签约金也让我满意，那别说六成，砍半就砍半，我不赚钱也帮你。”

黄政泯让她别做梦了“之前还说什么年轻不好骗，现在是看我年纪大了要骗我？我怎么保证你能签约，合约金就更不能保证了，你满意的合约金是多少，一百亿吗，你倒是敢想。”

“梦想总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也说不定啊。”韩栖迟表示自己特别敢想，她还敢想“要不然我们换个合作方式，我有个小团队在跟电视剧，哥在电视剧那边肯定比电影说得上话，你拿十个八个电视剧来换一部电影，我们什么都好谈。”

“你做梦！”黄政泯很是嫌弃“谁告诉你我在电视剧那边有人脉的，我自己都不拍电视剧了，能认识什么人啊。”

“哎~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啊，黄政泯哎~忠武路横着走。”韩栖迟给他吹彩虹屁“这个圈子哪有哥说不上话的地方，电视剧算什么，cj的年度制作我们都能谈，何况是电视剧呢~对吧~”

黄政泯呵呵一笑，烟头一丢起身一脚踩灭“谈不拢，算了，你自力更生。”说着话就要走。

韩栖迟也不拦，就笑眯眯的看着。黄政泯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微顿，又走了几步，突然扭头瞪韩栖迟“你倒是过来拉着我呀！”

喷笑出声的韩栖迟上前几步去作势去拉他，黄政泯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又坐回了花坛边，那姿势别说什么忠武路影帝了，根本就是大半夜醉酒没地方去的大叔。

大叔和小姑娘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韩栖迟是漫天要价，黄政泯数次让她搞清楚，现在是她求他，别搞反了。韩栖迟脾气特别好，求人的态度可好了，就是不松口让价搞的黄政泯心情十分不美妙。

前后折腾了有十来分钟，韩栖迟看了眼楼上有些担心，也不想跟黄政泯纠缠了，提出一条新路子“我这边也有个项目，没立项，现实题材，团队什么都没有，需要导演、需要演员、什么都需要。要是你愿意支持那个项目，或者愿意把那个项目推荐到谁手上，我们就成本价，绝对成本，比对半还便宜。”

“没立项叫什么项目。”黄政泯怀疑道“你不是找理由骗钱吧？”

韩栖迟撇嘴说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的“没立项是因为没找到能牵头立项的人，我这边只有故事梗概，是真实事件，也找过一些作家想要写本子，但作家们是什么样的哥也知道。好作家难伺候也难遇到，差的作家就跟你谈钱，不止跟你谈钱还跟你谈版权所属，项目就卡住了。”

黄政泯摸了摸下巴，问她“真实事件是指什么样的真实事件，刑事案件还是什么？”

“九龙村哥知道吗？”

“那个贫民窟？”

“对。”

韩栖迟给他说了金家两姐妹的事情，隐去了名字和身份，也没说金在恩他们之后的发展，只说了她们之前的经历，问他觉得怎么样。黄政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坦诚的跟韩栖迟说，小姑娘们是很可怜，可这样的人生想要变成电影还需要有更具戏剧冲突的事情。韩栖迟表示有戏剧冲突，那两姐妹在九龙村有个收容所，收容所里的故事戏剧冲突多的不能再多了。

黄政泯听着听着也觉得有点意思，追问韩栖迟细节。韩栖迟表示细节可以改天再聊，问他有没有兴趣。黄政泯说就算有兴趣也不是现在就能说的，总要见到人，或者去九龙村转一圈，才能给个答案。有他这话就行了。韩栖迟也没指望一两句话就能把事情定下来。

“那今天就先这样，我等你电话，我们之间说再多也没用，要是我根本签不下来，我们也是白聊。”韩栖迟说。

黄政泯一乐“那我们说定了，签下来了什么都好聊？”

“签下来，什么都好聊。”韩栖迟肯定道。

施施然站起身的黄政泯笑看韩栖迟，看的韩栖迟毛毛的，动了动肩膀问他看什么。

大哥哥教小妹妹一个乖“明天带上你那个助理，叫金在恩的那个，什么都好聊。”

韩栖迟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下来的时候看到你的助理，是你的助理没错吧，穿着白色连衣裙，黑色头发，看着特别清纯的一个小姑娘。”黄政泯望着愣住的韩栖迟“你那个助理很会啊，我出来前她已经坐到尹钟彬身边去了，我们聊了那么久她也没下来。”拍拍她的肩膀“你手上有个青龙奖，有我给你背书，再加上那个姑娘，你这个合约差不多就算拿下了。”

韩栖迟拔腿就像跑，黄政泯一把攥住她“干嘛呀！”

“我要去”

“去什么啊，别捣乱了，你这个助理找的挺好的。”黄政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事情总要有人做，你不乐意就找乐意的人，世道就这样，何况她能上去不也代表你没拦么，之前没拦现在就别拦了，挺好的。”

韩栖迟觉得一点都不好，可是“艹！”

“哥。”

“嗯？”

“九龙村的项目你要是有兴趣，投资算我一份。”

“你有钱投电影？可以啊。”

韩栖迟望着高楼，冷声道“没钱，卖房子。”

金在恩的胸脯四两，太t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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