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要不了几年,世间再没有药王谷,只有药师和制药师的划分。
药植师,现在就已经名存实亡。
纪墨是在军队清理药王谷的时候被放出来的,他那个山洞里的味道让他们都不想深入,也没人细看他一个许久不曾打理的疯老头是怎样,打开门说了一声他可以出来了,之后就不管了。
漫长的□□之中,陪伴纪墨的只有药草,那绿色带着新意的药草俨然成为了另外一种寄托,走出山洞,闻到那清新的空气的时候,他才有几分恍然,终于出来了啊!
怀中抱着那盆药草,已经是又一次结籽的时候了,纪墨坐在山洞边儿,晒着太阳,看着那小小的籽壳开裂,黑亮的种子像是睁开的眼,注视着世界,也看着他。
咧嘴一笑,发黄的牙配上那凌乱的黑白相间又有些枯黄的发,看起来更像是个疯老头了。
一个浑身臭味儿的疯老头。
小心翼翼用手指取下那些种子,一颗颗在手心数清楚数量,藏在小口袋里,那口袋是用衣服的碎片做的,用头发充当了绳子,把布片的边缘扎紧口,就是个小口袋了。
他的身上有几个这样的小口袋,随身的药草,就这样一点点更替着,每年用新的换了旧的,一年年更替,让所有的种子都在保质期内,不至于枯死,再也无法发芽。
山洞内,能够适应阴暗环境的药草也生了不少,还在那里,却不具备推广的价值了,特殊环境之中的顽强生命力,不能大规模种植在普通环境之中,也失了良种的意义。
这种种子是要另外放置的,也许若干年后,它们那顽强的生命力能够跟良种互相弥补,形成新的良种。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大量的改良,漫长的,让种子能够更新换代的时间。
“这里,还有这里,都收拾干净。”
“药王谷最重要的不仅是药典,还有这些良种,这都是上好的药草种子,没了它们,可不会有什么好药……”
有些熟悉的声音志得意满,又带着些高亢,纪墨收好了种子,抬起头来,看到一位华服的中年人正在指挥着士兵搬走一些东西,他就像是一个并不称职的监工,努力凸显自己无可或缺的作用。
在他身边儿陪着一个微微躬身的仆人,每每听了他的吩咐,都会大声地重复出来,让那些士兵加快速度之类的,标准的狐假虎威。
纪墨明亮的目光看过去,对方也看过来,似有几分厌恶的样子,四目相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总有什么是不变的。
“他——他是……”
那位大人指着纪墨问。
“啊,大人,这是药王谷关着的人……”
那个仆人解释着,用巧妙的语言隐藏自己的无知,尽量说出更充实的内容来。
“药王谷竟然还私设囚牢,真是不把君王放在眼里,既然咱们来了,就是要解救这些人的,给他衣裳银两,也让他知道君王的恩德。”
那大人如此说着,有些仓促的话语带着装模作样的腔调。
“是,大人真是仁慈!”那仆人如此夸着,转头看向士兵,就是指派了,“你,听到没有,给他找件衣裳,再给点儿钱打发了,别在这里碍大人的眼。”
说话间,大人已经快步走开,像是嫌弃这里的空气污浊,那仆人说完也急忙跟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奉承。
很快有人给纪墨扔了几件衣裳过来,也的确有些钱,给钱的士兵也不太在意,他们才搜刮了药王谷,好多值钱的东西,衣服里都塞不下了,随手扔出来一两块儿银子,也不觉得是个事儿。
“倒是难得他大方了!”
听闻此事的将领没太在意,随便摆摆手,让人别小气,对方都打出君王的旗号来了,难道他们能够不给面子吗?
就这样,纪墨竟然得了两件体面衣裳,并若干银两,略略收拾一下,就是可以衣锦还乡的样子了。
他走出药王谷的时候,捡起了地上的药箱,跟一旁的士兵说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儿,捡起了一些药草种子装在了药箱之中,挎着那个药箱走了。
走出很远,纪墨站住脚,回头凝望,一辆辆大车从谷口驶出,深深的车辙蜿蜒曲折,像是某个终结的符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药王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