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几下,鞋尖虚踩着地面,想着过来这么久了,只看到他的奶奶,于是问他:“伯父伯母呢,不在家吗?”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奶奶带大的。”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
宋枳一脸愧疚:“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他就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宋枳有时候觉得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这点其实和江言舟有点像。
他们都过早的独立,不会埋怨也不会诉苦,累了伤了,自个等愈合。
从来不会奢求从外人那里获得怜悯。
也不屑于。
她突然想起刚刚在厨房,奶奶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这是小阳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你别看他那个孩子看上去闷闷的,其实他就是害羞,他可能说不出那些哄女孩子高兴的甜言蜜语,但他肯定会对你好的。如果他欺负你了你就和奶奶说,奶奶帮你教训他。”
宋枳看的出来,奶奶是真的高兴。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真相似乎有点残忍,宋枳突然开始后悔,不该接这个真人秀的。
起风了,有点冷。
何瀚阳说:“进去吧,待会应该要下雨了。”
宋枳其实挺喜欢这种阴阴的天气,全世界的步伐似乎都放慢了,安静的不行。
她看着天边那一朵缓慢移动的乌云:“我再坐一会,等下雨了再进去。”
何瀚阳没再开口,而是安静的陪着她。
宋枳抬眸:“你不进去吗?”
他摇头:“我也再等一会。”
宋枳扶着秋千的绳子,轻轻晃了几下:“你不觉得乌云特别好看吗,灰灰的。”
他说:“好看。”
“我小的时候每次下雨了都会偷偷趴在窗边,我怕打雷,但是我喜欢看闪电劈在乌云里的那一瞬间,我朋友说我这个叫怪癖,可是我觉得他们才奇怪,这么好看的云和闪电,她们根本理解不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何瀚阳就安静的听着。
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嗯。”“我也喜欢。”“好看。”
像个没有感情的捧哏。
饭菜好了,奶奶喊他们进去,给宋枳盛了一大碗:“你可得好好尝尝那个,这是奶奶的独家秘方,外面可吃不到的。”
宋枳甜甜一笑:“谢谢奶奶。”
汤很好喝,但实在太多了,宋枳只能尽量小口小口的喝,这样不至于饱的太快。
小许饿狠了,今天忙了一整天,没怎么吃饭。
这会风卷云残的连干三碗,奶奶乐的合不拢嘴:“你可比我家那个兔崽子听话多了。”
小许在夏婉约身边待久了,也长出一对善于发掘八卦的耳朵,听到奶奶的话他瞬间来了精神:“这么说何瀚阳他以前也是叛逆过的?”
奶奶叹了口气:“他父母去的早,我又是老师,平时光顾着自己班上的那些学生,也没精力管他,等我想管的时候他已经不服管了,不去学校也不上课。”
“那后来是怎么变听话的?”
“突然有一天就听话了,作业按时交,学校也开始去了。”
没什么戏剧性的一段经历。
宋枳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的胃都快撑炸了,无奈奶奶又一直盯着她。
她只能随便找个话题扯开她的注意力:“这里的房子应该很多年了吧。”
奶奶放下筷子:“可不嘛,小阳三岁那年我带着他搬过来的,左邻右舍的也都认识,住出感情了。”
她叹了口气,“可惜最近要拆迁了。”
宋枳啊了一声:“那您肯定很不舍吧。”
奶奶笑道:“是有点舍不得,不过拆迁款多,还给我们分配了两套房子。”
好吧,煽情结束。
吃完饭后,时间也不早了,收工下班。
宋枳和奶奶告别,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奶奶站在门口和他们挥手,何瀚阳站在一旁。
直到车在路口转弯,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又抬头看天。
他不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也没什么文化底蕴,做事完全凭心情。
可最近他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认识宋枳。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宋枳应该早就忘了,可他却永远记得。
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正好碰到了刚来北城的宋枳。
她坐在那个银色的行李箱上,手上拿了把扇子挡太阳,白皙的皮肤被晒的泛红,好像在和谁打电话。
“我都快被晒死了,我不管,你十分钟内必须过来。”她撒娇的声音嗲的要命,抬眸看到他了,似乎在笑,和电话里的人说,“北城帅哥真多啊,网吧门口都能碰到一个。”
他性子内向,被她这句话弄红了脸。
宋枳挂断电话后,看了眼他身上的校服:“翘课了?”
他迟疑半晌,没有理她,手扶上推拉门,刚要进去。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翘课的小朋友可不乖哦。”
何瀚阳逐渐停下脚步,他有点后悔今天为什么穿的是短袖。
莫名其妙的害怕。
他怕被她看到自己身上的纹身。
哪怕他不翘课,他也是个不乖的小朋友。
她仍旧在笑,声音罕见的温柔:“听话的小朋友现在可都乖乖坐在教室里听课,再帅也不能落下学业,等以后事业有成了记得来找姐姐谈恋爱哦~”
那个时候的何瀚阳正处于叛逆期,谁的话也不听。
抵触学习,抵触学校,抵触一切。
可是他遇到了宋枳。
那个看上去不太正经,但却很温柔的人。
一切的故事,从那个夏天,她的笑容开始。
他经常会想,如果他能早出生三年,在这个男人之前遇见她,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太一样。
那天之后,他甚至连做梦都在想她。
早熟的人,在情感方面也比别人开窍的快。
他那段时间天天失眠,因为想念和害怕。
想念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害怕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北城这么大,两个人偶遇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直到后来,他在电视上看见了她,她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唱着可爱的歌。
他突然发现,那颗无意中洒下的种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到连他都讶异的高度。
他太喜欢她了,喜欢到想把这条命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