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线抿的很紧,喉咙里面似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
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但她做不到看着韩立砍断赵莺莺双手。
方才那短短数十秒,她的思绪回到十多年前的雨夜里,梁逸生拿着染血的刀站在客厅。
整个客厅都是血,地板上是支离破碎的柳玉言……
她身体不受控地抖的更厉害,但还举着斧子一副保护姿态。
韩立看到她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心口微窒,眉心紧拧,别开脸垂了眼眸,“行了,不砍了,别傻站着了。”
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梁珺这才像是放松戒备,手几乎失去力气,慢慢垂下,手中斧子掉落进水池,溅起些水。
她手在眼角胡乱抹了下。
俩人这么静静站了有几分钟,气氛不可谓不尴尬,韩立觉得站下去也不是办法,走出水池抬头看着铁链与洞顶连接的地方。
很快他确定,弄断铁链这个办法是完全行不通的。
铁链不但粗,很牢固,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固定在洞顶的。
梁珺这时也有些泄气,她努力地调整着状态,过了会儿走到韩立身边去了。
再开口,声音小了些。
“我和你说。”
韩立微怔,“什么?”
“你问我对泉之眼知道多少,我告诉你。”
她微微低着头,韩立好整以暇。
“其实我知道的确实不多……”梁珺努力回想,“我看过梁逸生来罗布泊那段时间带的手记,里面有关于泉之眼的内容,但我是很小的时候看的,看不太懂,也忘了很多。”
她深深吸口气,“泉之眼应该像是一种植物吧……但说植物也不太对,它其实……”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有自己的意识,可以依附……或者说,寄生在人的身体里,但具体它本来什么样子,其实我也没见过。”
她说的有些混乱,其实她脑子里也确实是混乱的,“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小时候看的手记,很多东西看不懂就没怎么看。”
韩立面色发沉,“柳玉言,是被泉之眼寄生了?”
这个名字刺的梁珺心口一跳,她别过脸,“……可以这么说。”
柳玉言临死前数年过的都非常痛苦,梁珺是知道的。
她问韩立,“你知道的吧……你昨天问赵莺莺身上有没有长出蔓藤一样的东西,那是被寄生的症状,你也认识这样的人?”
韩立说“我来这里另一半原因就是那个人,我不想她和柳玉言最后一样。”
梁珺面色黯然。
他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泉之眼离开宿主的身体吗?”
梁珺闭了下眼,“我要是知道,柳玉言就不会死,就连梁逸生都不知道,所以他最后才不得不……”
她没说下去。
那时候,梁逸生为了让柳玉言从痛苦中解脱,用尽各种办法,起初想靠医学手段,带柳玉言做各种检查,但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柳玉言总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动,后来真的有东西动,有时候梁珺会在柳玉言的皮肤表面看到奇怪的凸起,条状,像是植物的枝叶,但它们在柳玉言的皮肤下面涌动。
很恶心,也很恐怖,梁珺那时候被惊吓到叫出声。
柳玉言的眼神当时很受伤,捂住自己的脸哭泣,梁逸生将梁珺拖到了别的房间,又转身去哄柳玉言。
夜晚柳玉言会叫痛,有时候甚至发出奇怪的声音,宛如野兽的嘶吼,梁珺用耳塞塞着耳朵,还要抱着梁叶哄梁叶入睡。
有个夜里梁珺起夜去卫生间,听到厨房里的声响,她走过去,黑暗中看到冰箱被打开,冰箱里的光映照着柳玉言的脸,柳玉言蹲在冰箱跟前,嘴里撕扯着一块生肉,瞳仁里泛着诡异的红色的光,蓬头散发,那模样真和野兽没什么分别。
梁珺当时被吓傻了,平日里柳玉言美丽而温柔,娴静又大方,在她眼前的那是什么东西?
她还没反应过来,柳玉言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韩立不语,对于梁珺这个答案他其实也不意外,他出声打断她思绪,“所以梁逸生最后想到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梁珺往后几步,身体有些虚软地靠住墙,摇着头。
“梁逸生没想到任何办法……他有试着割开柳玉言的皮肤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但那东西跑的快,剖开了也看不到,”她手扶着额头,“后来看到那些东西在手臂就砍掉手臂,但……”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她话音吃力道,“砍掉会再生……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了,有时候那些东西在脸上头上,也没法……”
“所以他肢解了柳玉言。”
梁珺手捂住眼睛,“没用,无论怎么砍,哪怕碎了……还在动……”
她涌起一阵恶心,多年前那种恐惧感好像回来了,攫紧她的心。
地板上,那些断肢和内脏——
都在动……
每一块都在蠕动,发出声音,一堆碎肉居然发出了柳玉言的哭声。
她蹲下身去,捂住了整张脸,又努力地深深吸气。
韩立说“你是梁逸生的那个养女吧。”
她没有回答,那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又带着浓重的压抑和绝望感,将她的心席卷。
他走到她跟前,也弯下身,看到她单薄的双肩颤抖,明明是想继续问下去的,但却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