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珩并未多说,接着坐不多时,便起身告退了。
他跟着侍女去了他的卧房,沿途经过妹妹的房间,看得里头烛火尚亮,时而还能听到两个妹妹的笑声。他听着微微止步,想要去敲门,但想了想又作罢。
吕珩走后,萧承璟缓缓地独自喝酒,这时再度有黑衣女子走了过来。
“陛下,魏临初昏倒了。”
萧承璟面无表情,抬手示意让人退下,那双氤氲的凤眸深不见底。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碧灵簪。
深夜男人一头冷汗,心狠狠地一缩,痛不欲生,猛然惊醒!
有了嘉怡郡主,昭昭确实是欢实了,当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第二日和妹妹懒着被窝,也没起。
然不仅有妹妹,下午,她便见到了真正的珠儿!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看到那更熟悉的脸,昭昭自然是心潮澎湃,满心的激动。
主仆俩人抱在一起,哭了哭,但哭了之后便又笑了。
珠儿一直都被关在了外面的一个别院,没受苦,好吃好喝,就是受了监-禁。
眼下这变化也是颇多,俩人见面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总归,女婢便就跟着主子,主子是良娣,奴婢便是良娣的侍女,主子是郡主,奴婢便是郡主的侍女。”
屋中又是响起了欢悦的笑声。
到了申时,外头传来了太子大病,朝都未上的消息。
珠儿听到了首先看向了主子。那嘉怡郡主也看向了姐姐。
“姐姐爱大燕太子么?”
“嗯?”
昭昭被问楞了。嘉怡郡主年方十四,据她自己昨晚吹牛,昭昭知道她马上就要及笄了。但也总觉得她是个小孩子,问的话让昭昭没想到,对于此问题昭昭也脸红。
但身边没有旁人,她也没什么避讳,摇了摇头。
是的,她不爱他,或许爱他,她就不走了,但听说他大病,她当然也不高兴。
毕竟她做噩梦,心理生病的时候,他对她还是很好的。
“是昨夜淋了雨了吧。”
她声音娇柔,说着看了一眼房中挂着的他的衣服。
此时那衣服已经干了。
那男人身体康健,体力惊人,昭昭认识他四个多月,从没想过他也会生病。
珠儿接道:“那便是了,想来过两天就好了。”
接着便没人再说此话题。
晚些时候,吕珩来了。
他叫了昭昭出去走走,有些话,想单独与她说。
雨后,外头焕然一新,雨水混着泥土的气息。兄妹俩人缓缓走着,昭昭和哥哥不熟,性别上的差异,也让她和他没像和嘉怡郡主那么亲近,甚至还有一点陌生之感。
俩人走了许久,起初说的都是一些问候关怀之话,但慢慢的,吕珩说了别的。
“昭昭是不爱大魏太子对么?”
哥哥又问了一遍,昭昭知道他此番叫她出来是有些话要说的,但是关于此事,她还是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爱的感觉。”
事实上昭昭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不过扪心自问,如果现在让她非得嫁人,非得有个男人,抛开一切,那她还是希望是他吧。不过显然,她更希望没有男人,不嫁人。
吕珩没有用她说这些,他大体是明白妹妹的心思。她今年方才十六岁,方才及笄一年,实则也是不大,在他心中和嘉怡郡主一样,还是个孩子。
“嗯,哥想说,虽然吕国依附姜国,虽然你和姜皇有婚约,但是哥还是希望你嫁给自己爱的人,只要你心悦,幸福,一切便是好的,出行之前,父王和母后特意交代了哥,他二人也是这个意思,但无论是大燕太子还是姜皇,如若他们对你不好,吕国永远都是昭昭的家。”
“哥”
昭昭轻柔的唤了他一声,抬起那水灵灵的眸子望了哥哥一眼。这个“哥”字,其实她还没怎么叫过,但此时听着他说的这番话,昭昭的的确确有了被关怀的感觉。
她养父养母去的早,于亲情而言,她只有姐姐。此时她能明显地感到爱,心中感动。
吕珩停了下来,答应了一声。
“所以,是大燕太子对昭昭不好是么?”
昭昭也跟着哥哥停了脚步。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不好。”
的确没有不好,若是说以前确实不好,但近来,真的没有不好。
昭昭不傻,尤其前几日,她能感受到魏临初有那么一点点讨好她,虽然她不敢那猜是为什么,也不敢去细想,但是不能否认。
当然,也不排除,他真的是想来日利用她。
昭昭不知道。她从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也不爱去想那些。她喜欢欢乐,不喜欢怨恨,对任何人皆是如此。
“那昭昭为什么要走呢?”
“嗯”
“昭昭是对姜皇一见钟情么?”
“没有。”
昭昭立时便否认了。她怕死了这句话。昨晚的魏临初不是就这样认为的。
“真的没有。”
吕珩没有再继续逼问妹妹,但这时却是靠近了她一步,压低了声音。
“昭昭,昨晚下了大雨,陛下要纵火助你逃跑,是,哥知道,他或是叫人准备在你逃离之后纵火,大雨是突然而来的,是意外。但是昭昭,姜皇他文武双全,博古通今,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更是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事先不算天气!他爱你是肯定的,不会害你也是肯定的。但是,就这事儿,除非这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亦能洞察人心,知道大燕太子早就识破了你,也知道那大燕太子必然会对你放手!但是,问题便是,这个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啊!这有里头又有着多大的风险?如果那大燕太子不呢,那是”
吕珩一口气说完。
昭昭当然是听懂了,但最后一句话,吕珩叹息了一声,却是没说下去,而后便缓和了语气。
“自然,也不排除他估算错误,毕竟他是人不是神,天有不测风云,昨夜那雨来的确实突然,当然也可能他真的就肯定那大燕太子会放人。”
昭昭不说话,但她知道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关心她,是为她好,是后怕,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像哥说的,他是人不是神,算天气也不一定就一定能算准,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总归结果是好的呀!”
吕珩点头,“是。”
这时,他为妹妹系了系披风的带子。
“昭昭心悦便好,昭昭能同哥回家,哥自然是无比高兴的,想来父王和母后也一定很欢喜。”
“嗯”
昭昭点了点头,几度想了想,但终还是姑且没把自己偷听到的话,也便是她离开魏临初的真正原因告诉给哥哥。
姑且回去再说,再防备吧。
下午,萧承璟与吕国王子入了宫,再度见了乾德帝。此次是辞行告别的,顺带着也说起了昭昭一同回吕国之事。
乾德帝闻言但觉不可思议。
他感觉得到,太子似乎很喜欢那苏昭昭,怎地同意了让她回去,与她断了这份缘?莫不是姜皇开出了什么利于大燕的条件?
如若是那样,乾承帝便不觉得怎样了,女人也终究就是一件衣服,没她还有别人。
乾德帝没有多问,知道了便行了,原本这事也是只要太子知道且同意了就可了。
当事情结了,别也告了,那姜皇与吕国王子便要走了。
然乾德帝这时却叫住了萧承璟。
“朕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姜皇说,姜皇可否稍后?”
萧承璟凤眸深不见底,微微笑笑,止了步,“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乾德帝捋须大笑。
不时,安王子便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乾德帝扬声屏退了众人,转眼屋中竟是只剩下了他与姜皇。
萧承璟缓缓地坐了下去,端起了茶杯,轻轻抿茶,这时听得脚步声,却是那乾德帝从御座之上起了身,朝他走了过来,笑着道:
“朕冒昧相问,姜皇今年贵庚啊?”
萧承璟放下了茶杯,并未起身。姜国虽没有大燕领土宽广,势力强大,但实则两国还算是平起平坐。
他微微笑笑,据实相告,“朕今年二十有三。”
乾承帝笑,“比我儿临初小了两岁。”
萧承璟不失礼貌,回以一笑。
乾承帝渐渐地走近了。
“且不知姜国太后可还好?”
萧承璟脸上还是带着那抹笑,但握着茶杯的手却是下意识地便紧了又紧。
他摇了摇头,笑容渐渐地去了。
“母后早在朕十岁之时便归天了。”
乾承帝脸上的那抹笑也随着消失,眉头蹙起,不可思议,也带着几分可惜的模样。
“竟是那么早便香消玉殒了。”
萧承璟长睫缓缓地开合,“怎么?皇上认识我母后么?”
“啊哈。”
乾承帝负手笑了,“确实是见过两面,陛下和你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
萧承璟微微一笑,“是么?也有人说朕长得更像朕的父皇年轻的时候。”
“啊哈。”
乾承帝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回了去。
“应当的,孩子哪有不像父母的哈哈”
他朗声大笑,回了御座,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敬了萧承璟。
而后两人又聊了些国与国之事,没多久,便散了。
瞧着萧承璟离去的背影,乾承帝舔了舔嘴上残余的酒。
“二十三了”
他在那坐了好一会儿,方才也离开了这大殿。
而后,宫女进来打扫,收拾那桌上的盘碟酒杯,当走到那右边下首第一张桌子的时候,刚一碰那杯子,便突然听见了一声炸裂之声。
那宫女吓了一跳,脸瞬时就白了,那好端端的一只杯子,怎么一碰就碎了。
她赶紧悄然把它藏了起来,而后出去之时,趁着没人的地儿,扔了。
昭昭被告知明日启程。
前一日,珠儿要为她收拾东西,然她除了这一天来哥哥与妹妹给她新买的衣服收拾以外,却是也没什么东西了。
珠儿把那些新东西都装了起来,这时看到了那还在挂着的太子的披风,向昭昭问道:“主子,这个可带着么?”
昭昭瞧了瞧,咬了下唇,缓缓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