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潮看着他,张口想说点什么,边随先开口问:“你偷听到的,是他说楼上那个吧,叫傅洛岐。”
顾潮小声的反驳:“不是偷听,就是不小心”然后赖着没走。
边随没拆他的台,说:“我跟她不是高中同学,其实高中都不认识她。”
“不认识?”顾潮眨眼。
“嗯。”边随点头:“我那会儿,不是不怎么学习吗。”
“高一没怎么上过课,高二被压在教室里坐着学习跟上的也有点慢,虽然高三稍微努力了一下,但最后成绩也就是一本刚过线那个样子。”边随说:“按这个分数大概只能报个很普通的学校,其实我没什么所谓,那时候就打算大学去打电竞或者打篮球了。”
顾潮没说话,认真等着下半段,说话的人却有点皱眉。
边随像是衣服里搂着一条乱蹦的鱼,生怕他嫌弃自己跑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笨?”
“没,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顾潮甩出安慰学渣的金句。
“对,不适合。”边大少爷认同道:“所以当初高考完,我就按着分填了个北京的一般大学,然后就拉上郑仁心和两个朋友开车出去玩了一圈。”
“然后回来的时候遇上她的。”
那时候是夏天,很热。
八月底的样子,车从南边开回来,几个人都玩的懒散。但刚逃离高考魔掌的男孩子怎么都疯不够,几个人没回家,又直径开去了篮球馆,恨不得把高三一年没打的球也都补上。
边随那时候没怎么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很张扬。一身大少爷脾气,金贵的很,随便打球都是找最好的场子,动不动就买几箱巴黎水放旁边,限量版的aj跑几步都格外惹眼。
这个年纪的孩子,向来有事一传十十传百,尤其是女生之间。讨论起来多远都不算远,隔几个区都记着哪个学校有哪几根出名的草,爱在哪里打球上的什么补习班。
边随也习惯偶尔有人三三两两过来瞧一眼,或者送个水什么的,反正都是一般大的女孩子,除了捂着嘴笑一笑,没什么恶意。
只不过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到篮球馆来的人却不似寻常时候的平静。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大记得对方的样子,大概是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穿一件衬衫。
他们篮球正打到一半,边随身上汗涔涔的,有人跑过来叫他:“随哥,有个女孩一直在篮球馆边上站着看,问了说是找你的,都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边随扫了一眼,抱着球跑过去。
身后七八个人都停了休息等他,目光也顺带玩味的看向门口那边,边随跑到门边上,胳膊掠过脸颊的汗,笑了下:“你找我?”
来送水或者要微信的女孩子一般比较害羞,但面前的这个人却十分平静。
他后来知道那不是平静,是愤怒。
“嗯,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扎马尾的女孩子说:“我叫傅洛岐,你知道吗?”
偌大的篮球馆,回声很响。
边随还是第一次见到说话这么直接的,身后已经响起一片“唷~”的声音,不少人跟着起哄。
他有点脸薄,对后面划拉一下让安静,然后才笑着说:“抱歉,球打多了脑子不转,都九点多了,你要没事儿早点回去吧,一个女孩儿不安全。”
他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但从来不会给人难堪。
边随说完,拍了两下手里的球,要回去继续打,下一秒,手里颠着的球却不受控制的滚到一边,在光亮的木纹地面上落下一阵孤单的“嘭嘭”声。
边随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把球拍走的人。
傅洛岐一脸理所当然:“不知道你就记得一下,因为你,我辛苦考上的学校泡汤了,我当你是什么人才,结果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废物。”
边随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只记得那时候浑身都是汗,一张脸比打球跳起来的时候还要烫,汗水流过脸颊和颈侧,粘腻的很。
他没管身后的纷纷议论,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往篮球馆外面跑了几步。
即使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是怎么样,但一点气性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毕竟当众难堪成这样。
他想把人捉住说个清楚,出了门一阵闷热的风袭过来,稀稀落落的几辆自行车边,还站了一个女人。
对方把女儿拉在手里,看他一脸阴色的冲出来,下意识挡在前面,然后说:“干什么!”
她是个老教师,当惯了班主任,说话带着严厉。也是因为工作性质,即使家庭很普通,她也能靠着积累的关系稍微打探到一些门道。
算很冷门的专业,本科一共招了18人,来的几乎都是冲着学校的名号。其实好几个的分数都要比傅洛岐低不少,一看就是走关系进去的,只不过那里面最低的一个是边随。
“我拉过她了,是她自己要来跟你聊聊的。”
傅洛岐的母亲嗔怪说:“你也别有什么不满,有功夫回去问问你妈,像你这种孩子,不学习天天想着靠关系上那么好的学校,是不是浪费资源!”
她说完便带着女儿走了。
而边随自然没有母亲可以问,这一切最后的爆发在边褚毅那边,对方倒是对插手调整了他学校的事毫不避讳。
“你填的那都是什么学校?打算丢光我的脸还是你自己的?”
边褚毅很忙,一顿饭的功夫也是挤出来的,并没打算跟边随多说什么:“准备一下,到时候开学了先去见一下校长,专业定这个方便进去,到时候换成经济或者规划类,你自己这段时间多了解一下。”
“我不去。”
边随打断他。
父子俩的关系从那天的谈话后就变的很僵,边随离开家,顺带离开了那个粘腻的夏天,还有自己的学生时代。
“后来的你大概也知道,我没去上大学,来打电竞了。最开始一穷二白的,每天跟着郑仁心在上海蹭吃蹭喝,熬了一年多才算有个队伍,打到第二年拿了杯冠才有点积蓄,这两年赚了不少。”
他现在说起这些,已经不太在意,语气松散着半开玩笑:“然后就把你买回来,一下赚大发了。”
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顾潮看着他,脸颊压在枕头上,整个人表情有点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实往往没有绝对的对错,没有一杆秤就能量的明白的事情。
边随没听到他的声音,皱了一下眉:“友情提示,现在反悔觉得你男朋友是个学渣已经来不及了。”
他表情很严肃,顾潮一下被他逗笑,松开眉头,又一点一点从被窝里往边随那边钻。
等钻到贴上他的身体,再往上撑起来一点,像一条顶着被子蠕动的小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你真的很好。”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都好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你很喜欢他。
顾潮觉得,他很喜欢边随。
所以听起这些说不清对错的旧事,才会觉得心口有些胀胀的发酸。
他偏心的觉得,边随很好。
张扬的他很好,不爱学习的他也很好,放弃上大学的他也很好,愿意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他也很好。
他不觉得边随对不起任何人,只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就会是这样的际遇,环境使然。
也许不能评论对错,但他依然可以觉得他很好。
顾潮偷亲完人就躲回被子里,边随下意识摸摸脸颊被亲的地方,然后愣了一下。
他被贴着,又被亲了一下,又听到顾潮说他很好…
又是大清早。
某个地方不受控制的出现一些反应,边随下一秒就坐起来,丢下一句“厕所”,然后去了楼下的卫生间。
等他半小时处理完,回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穿戴整齐。
顾潮在主卧的洗手间里洗漱完,坐在床边,突然想起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整个人有点呆。
边随看他没反应,走过去问:“嗯?还想赖床?”
顾潮脸有点红,他看看边随,有点不敢又有点担心,最后还是张口问:“那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
“你说呢?”边随半笑看他:“怎么还问这个?”
顾潮像是有点不放心,带着确认的语气:
“但我那个,还没有在下面……也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