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下，按了一下键。

这么准时。

浑厚的男声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姜所长，怎么现在如此浮躁？”

姜起初坐在软椅上，她将头往后仰，淡淡地道：“我本就是个浮躁的人，她比我沉稳，不是吗？”她说着闭上眼睛，将戒指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还不知道路局长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能够以这样的语气跟她通话的人，除了路庆云这个局长以外，基本上就没人了。

路庆云冷哼一声：“姜所长，你又违规了。”他说，“上次跟你讲的是可以做小动作，而不是大动作。”

“动作大吗？”

“没觉得。”

“你……！”

“姜起初！”

姜起初也跟着冷哼一声：“路局长，封存现在是你的，你自己出的事故，却要封迎来替你善后，不知道路局长，有没有解释呢？林霄的记忆档案是谁泄漏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如果被瞿凯他们知道的话，路局长，您的地位，看看还能不能保住呢？”

这么说了一串，姜起初扬起唇角。

昨天看见封迎昏迷的时候，她想到了太多，好在封迎这次醒了过来，而不是像多年前那样，再也没醒来。

路庆云沉默半晌，姜起初也没催着他说话，自己拿出了眼罩戴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她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封迎在密室里看见的是自己的父母，而她在密室里，看见的全是当初封迎离开自己的画面。

这些画面每一处都在伤害着她，像是这么多年来经常做的噩梦，让她每一次回忆起都直冒冷汗。

“姜所长，不要再有下次了。”路庆云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漠。

姜起初下巴抬了下，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好的。”

嘴上是这么应着，实际上谁知道呢？

她本来也跟封迎一样，以为这是个单纯的案子，直到封迎咨询她是否存在重生之后，她才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哪个环节出了漏洞。

果然——

林霄本该没有成年人的记忆，而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孩。

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是路庆云做的事情，但不代表着她不怀疑。

而路庆云口中的大动作无非就是——擅自离开霁城去救封迎。

如果在封迎出事的时候，不在她身边的话，那么封迎多半都会出些大问题。

姜起初摩挲着戒指，掩在眼罩下的眉头皱得很深。

她以为路庆云不会对封迎下手，终究是她以为。

封迎并不知道姜起初经历了什么，她打了一局又一局的游戏之后，终于觉得累了。

叶思北也终于收了手，保存了文档。

出于好奇，封迎还是问了句：“思北，你写的什么啊？”

叶思北摘下耳机，没有多余的情绪：“遗书。”

封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叶思北睁大眼睛：“很奇怪吗？人总有一死，我只是提前写了遗书。”

“不是，你才21岁。”封迎有些焦急，这么年轻就写起了遗书，真的不太好。

叶思北看着电脑屏幕：“我有时候觉得，我死在了十岁那年。”她的唇瓣看起来有些干燥，但她也没喝水，“后来经历的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她这幅模样太可怜，封迎禁不住抬起手来，摸了下她的脑袋：“都会好的。”

叶思北转头看着她，自己的眼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封迎，我好累啊。”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好累啊。”

“我知道。”

封迎说着，递过去了纸巾。

叶思北只是将纸巾覆在脸上：“你问我有没有想过，救我的人不是她，我说我想过啊，我其实也知道答案的。”她哭得很压抑，说话也需要深呼吸，“我对你们都撒了谎。”

“什么？”

“十岁那年，救我的姐姐，就已经死了。”

“她帮我报了警，后来被坏人一家报复，我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在校门口等待，等来的只有一句‘她死了’。”

封迎的嘴唇开始颤抖：“什么……”

“我知道、知道林安晗不是她，没有人会是她。”

“她早就不在了。”

“我的光，她……早就暗淡了。”

“早就暗淡了。”

叶思北说到这里，已经低下了头，眼泪一直砸在自己身上。

她哭得不再压抑，而是已经不能控制，到最后蹲在了地上，肩膀一直在耸动着。

封迎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她听得有些难受，但忍住了泪意，跟着蹲下来，揉着叶思北的脑袋，无声地安慰着。

她懂了为什么叶思北会这样对待林安晗了，她对林安晗，从来都不是爱情，只是将林安晗当成了当初的那个女生。

她想要自己过得心安，所以才会如此支持林安晗。

整整十一年，当初的小女孩现在是个大人，而那个让叶思北以为是光的女生，却永远停留在了十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