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们便继续上路。
左枝说那地儿离得远,他们又不能大张旗鼓地乘坐马车上山,便只能靠自个儿的双腿。
由于路上铺着厚实的积雪,行走实在艰难,他们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走到后面的时候,温池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冻得快要没了知觉,他只能机械地迈着双腿,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不知何时,鹅毛般的雪花又开始从空中飘落下来,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片暗沉的天空。
他们走的是花家人才知道的小道,相当于是在抄近道,唯一不足的是路面陡峭了些,若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来走的话,只怕早就摔落下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左枝忽然加快速度。
温池咬牙跟上去。
左枝像只小狗似的四处嗅了嗅,回头看一下温池时,她的眉头拧得很紧,神情也格外沉重:“有血腥味。”
“血腥味?”温池学着左枝那样四处嗅了嗅,可惜他除了冰冷的寒风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但左枝的功力毕竟比温池强太多,既然她察觉到了什么,那他们也不敢再耽搁,于是加快速度朝着目的地赶去。
不多时,花家的主宅映入温池眼帘——是一片沉浸在白雪中的黑色建筑群。
远远看过去,那片建筑群犹如一幅浅淡的墨水画,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在暗沉的天空衬托下显得极为庄重与肃穆……
又仿佛蔓延着一股看不见的死气。
温池用衣袍遮住头和脸,走近后,他终于嗅到了那些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气味。
他们走得越近,那些气味就越浓郁。
当他们走到紧闭的大门外时,那铺天盖地迎来的血腥气味几乎将温池淹没。
温池闻不得这种味道,他立即捂住嘴巴,隔着一层衣袍的布料,不停地干呕。
左枝眼中的担忧浓得快要溢出来,她等不及要去找时烨,可是转眼瞧见温池如此难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公子,不如你在外头等着,奴婢去去就来。”
温池勉强压下那股涌到了喉管里的恶心感,他摆了摆手:“我们分头找人。”
左枝想了想,同意了温池的提议:“小心。”
飞进去后,那些血腥味顿时浓得像是要化作水浸进他们的鼻子里。
温池用手将鼻子按得更紧,他眼睁睁看着左枝往左跑去,才转身往了右。
温池对这里不熟悉,他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看能否凭运气遇到时烨。
他原以为会遇到很多花家的人,哪知道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居然是数不清的花家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鲜血流得一地都是,甚至将路边的积雪浸得血红。
温池心惊肉跳,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起初他还在躲躲藏藏,后来干脆光明正大地搜寻起来,走在一条长廊上时,突然有一支飞镖直冲他的面门飞来。
那支飞镖看似和那天夜里花子藏使用的飞镖一模一样,就连向他飞来的路径也大致相同,只不过这次使用飞镖的人逊色太多。
温池不仅轻而易举地偏身躲过,还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支飞镖。
他动作一顿,猛地回头。
长廊下面的草丛里一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温池也不客气,反手将飞镖扔了回去,没想到草丛里竟然传来孩童的惨叫声。
温池万万没想到躲在草丛里暗算他的人竟然是一个孩童,当即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撑着长廊边上的护栏翻身跳了过去。
拨开草丛,只见一个捂着满手臂鲜血的男孩坐在草地里。
那男孩衣着华丽,腰带上还挂着几个昂贵的配饰,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只是瞪向温池的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光是看着就令人心凉。
这一点也不像是来自于一个孩童的眼神。
温池方才扔过来的飞镖正好扎在他的手臂上,鲜血流出,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用另一只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
温池并非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加上这孩子手臂上的飞镖还是他扔过来的,他犹豫片刻,便想上前看看这孩子的伤口。
结果他刚蹲下身,男孩的表情骤然一变,原本捂着伤口的那只手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匕首,直挺挺的扎向温池的眉心。
好在温池并不是完全掉以轻心,他一直在余光中注意着男孩的动静,见男孩的手要落下来,便火速往边上闪躲。
男孩的第一招落了空,紧接着开始了第二招——反手扎向温池的胸口。
温池躲闪的同时,眼尖地看见那把匕首的刀面上似乎沾着一些泛黄的液体和粉末,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池心中大惊。
他想不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那孩子的几个招式压根不是防御或者自卫,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想到此,温池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了男孩手里的匕首。
男孩身上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攻击的东西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温池。
温池又一脚踹在男孩胸口上。
男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往后倒在了地上。
温池那一脚不轻不重,尽管只用了两三分的力气,却也估摸着踹到了男孩的痛处,男孩短时间内应该是爬不起来了。
温池走上前,像是拎小猫似的从旁拎起了男孩的衣领,他有意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你是花家的孩子?”
男孩放弃了挣扎,吊着一双眼睛看向温池,无论何时,他那眼神都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温池仍旧没有得到男孩的回答,便在男孩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话。”
男孩长得倒是可爱,然而他那表情格外森冷,温池从未见过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
就在温池犹豫着要不要把男孩放走时,男孩忽然说道:“你是那个药引的人吧?”
温池问:“什么药引?”
男孩古里古怪地说:“自然是那个姓时的药引。”
温池一时间没弄明白男孩话里的意思,暗自琢磨着时晔怎么就和药引扯上关系了?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男孩的意思貌似是,时烨便是那个药引,确切来说,应该是他把时烨称作药引。
顷刻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像火蛇一样从温池的胸腔内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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