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轻颤,出卖了她。
穆凉养她近十五年,如何不懂她的小动作,指腹抚摸着食指光滑的指甲,轻轻道:“不闹了,可好?”
屋内寂静,落针可闻,两人的呼吸声成了周遭最大的声音,林然掀开的眼皮又不情愿地垂了下去,闷声道:“你说的对,出了穆王府才知有许多好姑娘。”
还在赌气。穆凉无奈,方才进屋时就看到了长乐恨铁不成钢的眼色,视线上移就看到她手腕上被人掐出的深红色痕迹,她轻轻摸了摸,顺她意:“那你可见到好看的?”
她一动,林然眼睛就跟着她动,落在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她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就像早晨那样。
心里想的好,手却不听她的话,手动不了了。
阿凉比起以前更加温柔了些,她看着就不想动了,欲擒故纵也不要了。
“你可见到好看的了?”穆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林然闷闷不乐,她就看见了衣裳。近日脑子里想的都是春衫,是以,看到花花绿绿样式不同的衣裳后,就想着今年春衫是何样式,也未曾在意那些姑娘是否好看。
但阿凉的话不能不回答,她扯谎道:“像面人一样,应当好看。”
“面人是面粉捏出来的,怎地像面人了,你这比喻可不恰当。”穆凉失笑,这话就可知她没有细看那些姑娘的容貌,不然以她的嘴巴,定要说些奇怪的话。
就像当初评价浮云楼落云,道人家娇柔做作,看着样貌倾城,骨子里不自爱,样貌好也无甚用处……
她只记得这些了,今日见到这么多姑娘,只道了面人二字,定是没有看的。
不知为何,心里的波澜散去了,只留碧湖静水。
林然还是闷着脑袋,不想回答她的这些话,无声僵持着,只自己的手腕还没出息地被穆凉握在手中,指腹一下一下地抚摸,就像一团火在心口处点燃。
她忍不住道:“你别摸了。”
穆凉一惊,尴尬地收回手来,眸色蓦地失落。林然说完就后悔了,低声解释道:“我、我怕痒,也不对,心里难受。”
对,就是难受,像火在燃烧,让她口干舌燥。
她端起桌上冷透的茶盏就饮了下去,穆凉面色更为黯淡了,按住她的手:“小乖,我们回府吧。”
“时辰还早,我若走了,长乐殿下会不高兴。”林然不应她,有自己的小情绪。
穆凉哄了半晌,不想还是哄不好,只秦府内确实不宜久待,秦尚书依附苏长澜,也非善类。她现在解释,林然也未必会听,无奈道:“你要如何才会回府?”
“那你亲我一下。”林然想而未想就脱口而出,蓄谋已久的想法,今日如何能放过。且平日里,她亲一亲就像做贼一样,得此机会,不能错过。
穆凉今日理亏,想将小东西带回府去,情急下也未曾料到她这么无理的要求,然不答应又不可,只得道:“先回府。”
她起身,林然脚快地拦住她:“你骗我,回府就什么都没有了。”
穆凉侧开身子不看她,唇角抿得很紧,羞得一字都说不出来,白皙的耳尖悄然爬上红晕,林然得理不饶人,也是她自己想不开做出来的,踌躇许久后都不知如何回应。
脸色红若桃花,让人止不住心神荡漾,林然不肯,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亲你,可好。”
她挪动着脚步靠近,歪头去看穆凉的神色,鼓足勇气去拥抱着她:“你别动就成。”
被她一把抱住,穆凉微微挣扎,眸色都跟着羞涩,提醒她:“这是在旁人府上,你不能乱来。”
“那你回府后不理我,怎么办,你故意哄骗我,又如何?”林然先问被骗的后果,虽说不知阿凉是不是真的骗她,说一说也是无妨的。
她的小心思被穆凉一览无余,也故作生气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不讲诚信之人?”
“那倒不是,只是你脸皮薄,指不定就让自己成为了不讲诚信之人。”林然据理力争,差点就要碰上阿凉的鼻尖了,她记得上次阿凉也是不动。
然后,她就亲到了。
那次,亲是亲到了,还没深入,阿凉就跑了。
穆凉心中警惕,身处异地,哪里会像在家中放肆般,她拨开林然的双手,正色道:“先上马车。”
先上马车?林然被这句话深深吸引了,是不是上马车就可以亲了?
她正想问时,阿凉牵着都已走出暖阁了,外面天色好,阳光温和,照在身上也觉一阵暖和,她先道:“你不许骗我。”
穆凉不答。
两人出了暖阁后,就遇到在周遭玩耍的世家女,穆凉不自觉地松开她的手,总觉得不合适。她一松开,林然就主动握住她的手,道:“方才在暖阁,你可是很主动的。”
“我……”穆凉欲言又止,脸色依旧微红。
她一侧身迈动脚步,林然就看到那只红透的耳朵,她当着旁人的面就伸手摸了摸。
穆凉一惊,转眸看她:“正经些。”
声音一落,恰好有人经过,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林然挡着穆凉,当即就道:“哪家的婢女懂不懂规矩,随意看人,是要挖一双眼睛的。”
秦家的婢女被吓得腿脚发软,忙要赔礼,穆凉道:“下去吧,长点记性。”
“谢郡主。”婢女脸色发白,站直身子就跑了,吓得魂魄都离了身。
“开口就说挖别人眼睛,对你自己名声可不好。”穆凉劝道,洛阳城内一点秘密都没有,稍有风声就传得人人尽知。
林然不以为意,随口道:“我对外间的事不在意,最好人人都怕我,距我远之,你就没有指望了。我是孤家寡人,你也是一人,恰好恰好。”
穆凉嗔怪地看她一眼,未置一词。
让婢女去主人家说一声后,两人从正门离开,恰巧长乐送秦宛,一行人在府门前,颇是热闹。
秦宛见到两人后,先俯身行礼:“下官见过穆郡主,林家主近来可好?”
她态度有所改进,让林然一惊,不过秦宛代表的是陛下。秦宛对她客气,想必陛下对她态度也是有所改观,她回了一礼:“秦大人安好,林然进近来很好。”
“自然是好,去岁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你看银子一多,个子就好像长高了点。”长乐揶揄道,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秦宛身上。
几乎无人夸林然长高,让她开心不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穆凉不觉莞尔,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她开口道:“秦大人是要回宫吗?”
“下官奉陛下之命,礼已送到,该回宫复命。”秦宛客气,清秀的面上敷着淡淡的脂粉,清水出芙蓉,艳而不妖。
她说完就上了马车,长乐追了过去,又无话题说,随口扯谎道:“今日这么热闹,怎地不见苏将军,她去了何处?”
秦宛掀开车帘,淡淡一笑:“苏将军擒得一洛家逆党,在大理寺中审问。”
“洛家逆党?”长乐玩笑的心思淡去,又道:“可知是洛家何人?”
秦宛在御前伺候,知晓得比常人多一些,她有此一问,既是洛家旧人,阿姐必会受影响。
秦宛抬眸扫了一眼左右,也不在意台阶上站立的两人,道:“听举报的人说是洛家庶出的儿子,洛卿的庶弟,陛下才会动怒,让苏将军去彻查。”
听是洛家的嫡出一脉,长乐不解:“洛王爷一脉死的干净,莫不是抓错了?”
秦宛摇首:“我也不知,殿下还是看着信阳殿下为好,千万不可牵扯进去,来日方长。”
“知道了,我会去找她。”长乐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看着马车回宫,回身时林然就要拉着穆凉离开,也无心思留下吃午饭。
她也无心思,策马离开,去信阳公主府。
台阶上的穆凉神色已变,她同样看着秦宛离开的方向,失踪多年的林肆为何回洛阳,回来为何又被苏长澜抓到?
她看向不知真相的林然,想了想,林肆于她而言,确实很重要。倘若林然的身份真是有怪,那林肆就是她的舅父。
上了马车之后,林然照旧缠了过来,她忍了又忍,不得不道:“林肆被苏长澜抓了。”
本打算亲亲她的林然顿住,联想方才的事情,惊道:“林肆是洛郡主的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