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鄢枝鄢黎顺利潜入皇宫。二人一进入便分开,所行之路皆畅通无阻。
鄢枝心中莫名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躲过一列侍卫,身体隐藏在阴影里
一切如常。
皇帝出宫,琉尾洲人暗中进宫,情兽一族亦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病了
暗部怎么可能没有行动,竟一切如常
他能料到琉尾洲心急,一定会第一日就进宫,他自然亦了解她,会先看情况再行动,但为什么没有埋伏
抓他们的人在哪里
鄢枝甚至已到金銮殿里,等了几息,没有人出现。
不对。
不可能这么顺利。
晏沉不是这样的人。
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她眉头皱得死紧。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信息被她忽略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凝神细思。
如果他不埋伏,皇宫任她搜寻,他会得到什么
鄢黎和她会细细寻查皇宫,而他,会得到时间。
什么时间
鄢枝心跳一停。
太子劝诫皇帝今年不宜冬猎,熹帝大怒,罚他在雪中站了一个时辰。
太医说太子寒气入体,需好好静养,太子已十日未朝。
眼看病要好,他昨日早上赏梅,晚上受风,又病倒。
他的身体有这么虚弱吗
在这个关头,他赏什么梅
晏沉故意隐匿人前,一定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去做,并且此事一定要花费不少时间,生病是他的障眼法。
而什么事情是需要他把他们两个拖住的
鄢枝一抖。
阳城。
他再次找到了他们,知道毒发了。
此刻是灭族的最好时机。
鄢枝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金銮宝座近在咫尺,然鄢枝毫不犹豫离开,像一阵风离开皇宫。
她直冲太子府,寝宫灯亮着,她撞进去,“太子”看过来
一张熟悉的脸,他低眉颔首,恭声道“夫人。”
是东山。
鄢枝牙齿打颤,心坠进深渊“他在哪里”
“十日前去了阳城。”
鄢枝脚软了一下。
东山看着她,“请相信他。”
鄢枝转瞬飞走,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
东山叹息一声。
阳城。
山林间两匹千里马倏尔跃过,前者一身纯白,他头戴斗笠,身穿斗篷,宽大的白披风随风猎猎,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他手利落一甩,马儿前蹄高昂,再次加速奔之。
后者一身纯黑,黑斗笠、黑斗篷,身形较前者娇小,然马术与其不相上下,她亦扬鞭一抽,紧随其后。
马儿直直奔向阳城军营,守营的士兵老远就看到一黑一白朝此射来,哨兵吹响号角。
马上的人十丈外掏出一黄金令牌,阳光下,“晏”字微微闪光。守营士兵忙打开营挡,马儿一跃而进。
晏风正在训练新兵,马蹄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浑身一凛,握住长枪,凌厉回身,地上被他碾出一脚印来。
白衣从马上一跃而起,利落飘逸,无声落至离晏风一丈处。
二人互望。
晏风狠狠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某新兵手上的长枪蓦地飞离,似被人吸走,白衣一伸手,长枪撞进他手中。
他二话不说,一去,直指晏风眉心。
晏风横枪一挡,将白衣震开数丈,冷声道“你们看好了”
两个人枪枪致命,利落狠绝,你攻我挡,你刺我躲,又反身相击,身形灵敏,没有丝毫喘息。长枪在二人手中像两截小木棒,任人摆弄;又像和灵魂合二为一的仙器,似有无限可能。
新兵观得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
一场毕,二人平手。
晏风松了一口气。他沉声道“何事”
“我要你帮我抓一群人。”
五日后,鄢枝拼尽全力到达阳城。
她不敢休息,径直飞向阳城族地。
族地空无一人。
鄢枝脑中一黑,腿软跪地。晚、晚了吗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将整个族地找了一遍。
没有一个人。
她狠狠晕过去。
两个时辰后,她被冻醒。大雪飞扬,北风呼啸,族地空旷萧索,一片死寂。
她爬起来,手硌到某一物。鄢枝一顿,将东西刨出。
一个军用箭头。
她目光一暗。
阳城军营。
晏沉面色苍白,咳了咳。
谢瞳看着他,终于把问题问出口“就是她了,对吗”
晏沉一顿。
谢瞳皱眉,“若不确定,你何苦做到这地步”
晏沉回眸“是她。”
“那你”谢瞳顿住。晏沉确定了她,她没有确定晏沉。按晏沉的性子,他宁缺毋滥。
谢瞳叹一声,出门给他端药。
谢瞳前脚走,鄢枝后脚从房顶破顶而入。
刚走到药房的谢瞳听到响声,暗道不妙,拔腿回跑“住手”
然已经晚了。
穿晏沉胸而过,鄢枝背谢瞳而立,双眼通红。
谢瞳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晏沉吐出一口血,朝鄢枝一笑“你是不是从来没信过我”
鄢枝眼神不变,跟着吐出一口血,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们没有死。”晏沉还在笑,“他们在军营后山,毒解了。”
鄢枝手一抖,一松,晏沉倒在案上。
谢瞳飞奔过去,用力一劈,断成两截,她按住他的伤口,红眼盯着鄢枝“你好狠的心啊。”
鄢枝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为了救你的族人,每天放一半的血,连放半月,几次晕倒在后山,这才攒够救你一族的血丸,此后又用心良苦设计离开楚都,十日奔波,片刻未停,只因血丸必须用他的鲜血冲服才能引出效用。”谢瞳手上全是血,“他才放了血,身体虚弱到极致,你怎么能怎么能”趁人之危。
鄢枝眼神一空,万箭穿心。
晏沉的心跳渐渐微弱下去。
谢瞳绝望地闭上眼,没有想到他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突然,她若有所感睁眼,鄢枝白耳立出,瞳孔色变,四爪如钩,高高扬起
谢瞳瞳孔蓦地睁大。
“噗嗤”一声,鄢枝的尖爪戳进自己胸口,她顿了顿,往里一掏,一颗圆润的血珠从胸口浮出。
她将血珠喂进他口里,颤声道“”什么也没说出口。
晏沉的手轻轻抓住她。
他看着她,哑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梨胭,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再只是梨胭。”
鄢枝身体一颤。
晏沉目光温柔如水,爱意沉沉,“那又怎样呢”
他的声音轻似最后一声叹息“你是鄢枝,我已经答应了”
字字锥心,鄢枝哇地吐出一口血,泣不成声。